西藏之地,可是十年前还整日叛乱的地方儿。
虽说傅清是暗杀了珠尔墨特,扶植了新王即位,可是西藏并不是个民心顺服的地方儿,这位新王,又没有子嗣即位,膝下只有这么一个丹珠公主。
弘曕如今是不愿,若是真的被西藏汉王相中了,带回去做驸马,他日,自己要提防的事情岂不更多了些?
罢了罢了,还是早早的放他回杭州去吧,能够厮混,也比要联姻来的好些。
今日即便是傅恒不提这件事,自己也丝毫没有这个想法儿的。
六王爷弘曕这才松了一口气,他抱了抱拳道
“臣弟知道皇兄大义,绝不会如此的!”
言罢还怨念的瞪了傅恒一眼,恨他不该提起这样的事情,活活让自己担惊受怕,自己若是迎娶福晋了,日后要是再见徐月娘一面儿,可就是难如登天,更不必说,更不必说被招到西藏去做驸马爷了,只怕此生再难相见了。
和亲王弘昼也弯了弯身子,又坐回了椅子里去了。
乾隆帝见他一副如蒙大赦的样子,笑着指了指六王爷弘曕道
“若是叫旁人见你如此,还当公主是何丑陋面目,让你如此避之不及!”
六王爷坐回位置,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
“是臣弟愚钝,难以匹配公主!”
乾隆帝点了点头,大手缓缓转着手中的玉髓子,思虑了一会儿道
“即便如此,你的终身大事,也要上些心思了,朕与皇后,都十分盼着你早早成家!”
他骤然的提起来皇后,殿内猛然安静了一刹那,和亲王弘昼的脸色并无异样,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攥了攥袖子。
六王爷弘曕郑重的点了点头道
“臣弟明白,有劳皇兄皇嫂挂心!”
傅恒见保媒不成,便也无奈的扯了扯袖子,闷闷不乐的坐回了位置上,本是想与弘昼说说话儿的,谁知道这家伙也像是生气了一般,一眼也不看自己。
傅恒只得对乾隆帝道
“魏氏一族如今已灭,只是,空闲下来的职位还不知如何是好?”
魏氏虽然是包衣奴才出身,可是赶上了乾隆帝大用汉臣的好时候儿,虽然没有越了规矩,让魏氏做上三品以上的官级,可那魏松在杭州,管的是督办职位,那是个肥差,他的胞弟,也在礼部就职,一时间离不得人。
乾隆帝摆了摆手道
“杭州之地有弘曕在,京都城里的,你看着安排就是了,让明瑞去做个差事也好,朕瞧他是近来闲的很了!”
富察明瑞,是傅恒的侄子,也是先后的亲侄子,是富察氏这一辈里,除去傅恒的三个儿子之外,十分出色的了,只可惜玩心太重了。
他一向是功夫极好,随讷苏肯征战和卓,也立下了赫赫战功的。
弘昼听乾隆帝居然要委任明瑞那个家伙职位,急忙摇了摇头道
“皇兄,明瑞自小便不爱读书,这些年来又是武将,怎么能够任文官的职位呢!臣弟看,还是让他去校场罢”
乾隆帝思虑着转了转手中的东西,点了点头道
“也好!你看着安排他罢!断不能让他像弘曕一般游手好闲就是了”
六王爷弘曕闻言面露委屈,他什么时候游手好闲了,杭州的事务虽然比京都城里轻松些,可也不是白干的。
弘曕虽然委屈,却什么也不敢说了。
眼看着时候儿不早了,傅恒与弘昼站起身子来告了退,乾隆帝殿内奏折还有许多,便也不再挽留。
六王爷弘曕见傅恒与五哥都要离开,也急匆匆的站起身子来告了退。
另一边儿——
皇后也刚刚从慈宁宫中出来,忻妃与庆妃,还有新晋封不久的豫妃跟在她身后。
皇后放缓了些脚步,想起来方才在慈宁宫之中,太后言语多有讽刺之意,她转头看了看忻妃,见她面色有些低垂着,似乎是有心事,便开口宽慰道
“太后的话,你不必往心中去!”
忻妃福了福身子,勉强的露出来一个笑容道
“臣妾不敢!”
皇后见她回过神来,便也继续往前走,望着御花园中上好的梅花儿,叹了口气道
“这是宫中难得的喜事儿,也是你自己的福报,日子是过给自己瞧的,不必在意他人看法。”
皇后明白她心里芥蒂些什么,太后的话,如同芒刺在背,她是怕惹了太后不悦,日后宫中日子艰难。
可皇后入宫这些年来,与太后的关系一向是针锋相对,日子也过的顺风顺水,没有什么大的波浪。
忻妃虽然从前有些娇矜,可是从来没有做出过什么缺德的事情,一双女儿,也无辜的惨死宫中,上天有好生之德,不忍心看着忻妃一个人孤苦伶仃,才又赐了个孩子给她。
庆妃闻言也缓缓上前,一只手轻轻挽住了忻妃的胳膊,笑了笑道
“是呀,日后可有人与永琰做伴儿了!”
忻妃闻言,面露感激的看向皇后,后者微微笑着,如同御花园之中新开的绿梅。
忻妃想起来从前做过的那些事情,只觉得羞愧极了,她低下头去,轻轻开口道
“臣妾多谢皇后娘娘垂怜!”
皇后淡淡的摆了摆手道
“不必如此多礼,你有经验,也不必本宫多加嘱咐,该小心的地方儿,都小心着些就是了,这是宫中的喜事!”
她说着说着想起来乾隆帝还不知道此事,便转过身来笑了笑道
“这样大的喜事,本宫也得去告知万岁爷一声儿了!”
言罢瞧见忻妃苍白的脸色之上,浮现出来了两团红晕,这副娇羞的模样,与皇后当年第一次瞧见她的时候并无二致。
她乳名唤作阿娇,与汉武帝的陈皇后同名的,人也生的美丽,不枉家族悉心栽培了。
庆妃等人瞧见皇后要往养心殿去,便也福了福身子道
“臣妾恭送皇后娘娘!”
皇后温和的颔首,便也转身,由玉琈搀扶着上了轿撵,朝着养心殿去了。
庆妃等人瞧着皇后的轿撵远去了,这才肯缓缓站起身子来,她转头看了看忻妃仍旧是一脸的愁容,忍不住对一旁的博尔济吉特氏笑道
“你瞧瞧她这个样子,知道的是遇喜了,不知道的还当是怎么了呢!”
忻妃无奈的抿嘴笑了笑。
博尔济吉特氏也上前一步,抖了抖深灰色的斗篷笑道
“好了,外头天冷,忻妃娘娘还是快些回宫去吧!”
这样寒冬腊月的天儿,忻妃又是被诊断出了身孕才两月多,博尔济吉特氏虽然是没有生养过,可也知道孕妇最怕冷的。
庆妃点了点头道
“走吧,我们送你回去,左右不过是顺路的事儿!”
忻妃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
“多谢了!”
博尔济吉特氏见她如此小心翼翼,总是一副愁容挂在脸上的样子,便知道此事不是那么简单的,可是自己与忻妃并不是熟交,便也不敢多问。
后头跟着伺候的宫人,众人一同在寒冬腊月的天气里,踏着御花园里开放的正好的梅花儿,往回走去……
已经是上午了,日头也在东方露出来了好些,只是仍旧被厚厚重重的云彩遮挡住。
已经是腊月的天气,地上还有前几日落下来的积雪,皇后坐在凤撵之上,只觉得昏昏欲睡。
她一只手支住脑袋,疲惫的往前看了一眼,见是已经快要到了养心殿了。
另一旁儿
和亲王弘昼与傅恒,还有六王爷弘曕,三人一同出了养心殿。
刚一踏出殿门,六王爷弘曕就顾不得什么尊卑礼数了,他伸出手来,闷闷的捅了傅恒一锤道
“富察大人好兴致,竟然这般坑害于我?好在皇兄明察,不让你这乱念头做了主!”
傅恒比六王爷弘曕,虚长了十岁多的年纪,如今膝下连孙儿都有了,与他像是两代人一般,从前弘曕小的时候儿,也曾经抱过他骑马的,如今看着弘曕这般没大没小的,也并不恼怒,捂住胸口笑了笑道
“我这是为你好,六王爷不知感谢反倒恩将仇报了起来?”
他一边说着,一边笑着看向一旁站着的和亲王弘昼。
好在如今是寒冬腊月的,身上都穿着厚厚的棉衣,若是夏日祭挨了弘曕这小子一锤,只怕要卧床抱病好几日了。
和亲王弘昼紧紧的抿着嘴巴,默不作声,闻言抬眼撇了撇他,沉闷的对着弘曕道
“多打他几下,让他知道御前失言的下场!”
居然敢调笑自己,傅恒自己圆满,就要处处拿旁人开涮,实在是讨厌的很。
傅恒吓得急忙捂住了胸口,往后退了两步道
“我不过多言了几句,就惹得你们兄弟如此恼怒么?”
和亲王弘昼转头看了看他,往前走了两步儿,傅恒害怕的急忙往后退了退道
“是我不好,请你二人去八宝楼吃酒,就当是我赔罪了罢!”
六王爷弘曕这才露出来了笑脸儿,急忙拉住和亲王道
“那便罢了!”
三人哈哈笑着,刚刚出了养心殿的大门,就瞧见了皇后的凤撵徐徐落地。
景仁宫的大宫女玉琈正搀扶着皇后下来。
她今日外头披了一件明黄色的斗篷,上头的花纹儿还是龙凤呈祥的图样,在浩浩荡荡的一片雪地里,那一抹鲜艳的颜色晃的人眼睛疼。
她今日描了细致艳丽的妆容,头发挽着整齐的发髻,鬓发之间插着红玉簪子,还有累丝金步摇,随着耳畔的东珠耳环微微颤动着。
玉琈瞧见了不远处站着的人,轻轻唤了声道
“娘娘!”
皇后抬眼就瞧见弘昼与傅恒等人在不远处,弘昼侧对着她,还是傅恒看到了皇后,便行了一礼道
“臣见过皇后娘娘”
六王爷弘曕也瞧见了皇后,只觉得亲切极了,展开了一个笑容抱了抱拳道
“许久不见,臣弟给皇嫂请安了!”
最后才是弘昼,他低垂着脑袋转过身子来,全然没有了方才在殿内的英气,一双眼睛甚至不敢抬头看皇后
“臣弟见过皇嫂!”
闷闷的声音,就连傅恒都听出来了他的不情愿。
三人缓缓走近了,皇后见此也往前走了两步笑道
“王爷,大人多礼了!”
傅恒是孝贤皇后的亲弟弟,与弘昼是至交,他明白皇后与孝贤皇后素来交好,也知道魏氏的罪过,前些日子魏氏一族的处置,就是他在朝中率先响应和亲王弘昼的,要不也不会夹得乾隆帝进退两难。
六王爷弘曕看着皇后容颜未改,比在江南时候多了些雍容华贵,少了些温婉,笑着开口道
“多日不见了,皇嫂气色愈发好了!”
皇后听他还是如此油嘴滑舌的,也情不自禁的笑了笑,脸颊上的酒窝儿若隐若现
“你什么时候儿回来的?”
六王爷弘曕拱了拱手道
“昨日才刚刚到京,进宫复命,还未来得及给皇嫂请安,还望皇嫂恕罪!”
皇后看他的确是风尘仆仆的模样儿,到嘴边的训斥也变成了关切,她点了点头道
“既然如此,就多去歇歇罢!事务操劳,也不要累坏了身子!”
六王爷弘曕听到皇后还是和从前一样关心自己,就连自己闯下这么大的祸事,也都是在乾隆帝面前一力维护自己,忍不住动容的开口道
“臣弟多谢皇嫂关切,臣弟……”
话还未曾说完,就被皇后挥了挥手打断了,只见她柔和的笑了笑道
“不必说这些了,快回府去歇一歇罢!”
六王爷弘曕忍着情绪,点了点头,一旁站着的傅恒大人却是清楚整个事情的来由经过,先是弘曕要惩治魏氏一族,后是令贵妃在宫中作风起浪得罪皇后娘娘,惹怒了和亲王与六王爷,这才处置了魏松,后又是皇后为二人求情,来来去去,都是这么些事,不过眼看着魏氏一族落网,自己心里也十分的舒坦。
中间的弯弯绕绕,不过还是因为和亲王弘昼对待皇后的那点情谊罢了。
傅恒自然明白弘昼的心思,急忙拽住六王爷弘曕开口道
“臣与六王爷还有些事情,就先行告退!”
皇后望着傅恒,柔和的笑了笑
“大人慢走!”
六王爷弘曕闻言茫然的眨了眨眼睛,他还没有与皇后说够话儿呢,怎么就要走了,这个傅恒,一如既往的爱擅作主张,自己方才那一锤真是轻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