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他哪有看上去那么轻松，百里清央体内的寒冰之息乃是百里烟取自龙眠山内部的千年寒冰，要解封必定要取三昧真火。

可三昧真火哪有这么好找，他只能依靠一身传承自历代曲家已逝先祖的灵力，将普通火焰强行转化为蓝金色烈火，还好，总算是骗过了她体内的寒冰。

至于自己的身体……曲玄揉了揉酸痛的脖子，反正自己也活不了多久，能多为她做一点是一点吧，毕竟是烟儿的心愿。

也是因为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死，才会这么着急地想要让她学点东西，以后自己不在了，多多少少还能自保一下。

说来奇怪，自那晚曲玄给她疏通全身经脉之后，百里清央的视、听等知觉都比以往有了很大的提高，原先与常人无异的她如今已经不能说是一个普通人了。

百里清央把缠在眼睛上的缎带解开，提起一口气往刚才自己射出袖箭的方向飞去。不出所料，一里之外，中箭的麻雀已经直挺挺地落在地上。

她蹲下身，将小雀背部的箭矢小心地拔出后，又把它放回地面。

这是带了麻醉剂的袖箭，对麻雀的伤害不会很大，她只不过是在训练自己的感官。

若是在过去，闭着眼睛的她绝不能准确判断出一只挥动翅膀而没有鸣叫的鸟儿具体在哪个方位。

这就是血脉的力量吗？她摊开双手仔细看着自己的身体，好像什么都没有变化，可是身体里面，七经八络，一切已经改变。

让自己变强，才能更好地保护自己和自己在乎的人。

“清央，想好修习什么术法了吗？”下了朝的曲玄骑了马回来，遇见了坐在湖边正在练习五感的她。

百里烟留下的法术秘籍不是所有人都能练的，而其中对修习者的精神力要求尤为高，好在百里清央本身就有高深的精神力，如今练习了两个月的知觉，终于堪堪达到了修习的基本要求。

如今就是决定主修什么术法的时候了。

东极大陆的修士们都有自己擅长的术法：有的主修体术，则身强体壮，力大无穷；有的精通法术，身在远方就能取敌人首级；有的主修暗袭术，来无影去无踪，擅长突袭与暗器；有的专研阵法和机关术，则成为阵法师和机关师；也有的人几十年只研究辅助系术法，虽然不能斩杀敌人，但他们救死扶伤，也是东极大陆必不可少的修士；至于炼药师、幻术师等，也都能在东极国看见。

曲玄这里保管着的秘籍里，除了没有体术和暗袭术，其他都有涉猎，毕竟百里烟当年被作为百里家最重要的人才培养，除了体术和暗袭术实在不适合她而没有练，其他的，她多多少少都有学习。

虽然离开龙眠山时什么都没有带，但自从曲玄答应她会找个时机把百里清央救出龙眠山，百里烟就尽可能多地写下了当年她所修习的各种秘籍。但东极大陆的杰出修士们无一不是从小训练，而百里清央已经十八岁，虽然血脉难得，但毕竟基础薄弱，想要在一些方面有所突破，就必定要放弃一部分。

“曲玄大哥，你觉得我适合走什么路？”

两个月以来，百里清央也无数次问过自己这个问题。对于现在的她来说，首要的就是找到百里清源的下落，并防止魔族再次前来伤害她。可是她想了很多遍，也没有决定到底走哪条路。

体术和暗袭术，虽然百里烟没有留下相关的术法，但如果她想要，曲玄也会给她找来最好的秘籍，不过她自己也对这些不感兴趣；而练习机关术、傀儡术和御兽术的修士，都是从小就有这方面的天赋，可以操控机关、傀儡和百兽，自己恐怕没有这种能力。

曲玄已经给了她足够的时间思考，如今真的是该下定决心的时候了。

“我想试试看当法师和医师。”她抿着唇，说出她的决定。

看着依旧苦恼的百里清央，曲玄在湖边坐下，一挥衣袖，草地上幻化出各大修士种类的介绍。

“当年烟儿最出色的就是法术，不然也不能在魔族和青龙族夹击下带领白龙族击退他们。”他点开“法师”一栏，几百本秘籍瞬间在空中显现出幻影。

虽然他没有亲眼所见百里烟当年的战况，但这几百本秘籍几乎都是她所写，足以见得她在这方面的造诣。

顿了顿，他又点开“医师”一栏。当年百里烟给平民治病，用的都是普通大夫的办法，但当初她在龙眠山还有灵力的时候，她的治愈术可以说是冠绝东极大陆，即使是濒死之人，在她的治疗之下也可以生龙活虎。

“我不反对你同时走这两条路。”合上幻影之书，曲玄一脸严肃地看着百里清央，“事实上，我的想法也是这样。”

“输出类法术和治疗类法术本就是相关的，如果能兼而得之，对你自己是有好处的。只是你可能会很累，毕竟法术秘籍太多了。”

曲玄内心有不忍：如果不是形势所迫，她完全可以随便只练点简单的术法，比如想洗澡时施个除尘术，无聊时施个幻化术变个小动物，可是危机随时都有可能袭来，他不能放纵她。

事实上，这两个月来他又尝试着占卜了很多遍百里清央的未来，只希望能够确保她平安，可是几次下来，他的占卜全部无故失败，他只能卜出她的过去，算出魔族进攻龙眠山是为了找她，却不能算出魔族还会不会跟着她来到东极国。

这一切，他没有告诉百里清央。聪明如她，肯定很快就会联想到之前他说过的话。

“你什么都能占卜吗？”

“也不是。我自己的事就不能占卜，或者现在看着与我无关，但最终会影响我自己生死的事情，我也卜不出来。”

不是前者，就只能是后者了。

但此刻的百里清央却不知曲玄的内心波动，她信心满满地挥了挥拳：“我一定可以的！”

如她所愿，次日一起床曲玄就把她丢进了别院后山的秘洞里，名曰“与世隔绝才能专心修炼”。

自那日始，她早上修炼输出性法术，下午练习治疗类法术，中午和晚上则出来和曲玄一起吃饭。修炼了几日基础法术后，曲玄开始往洞里扔动物，起初是兔子、野鸡之类的小动物，后来是麋鹿、野牛等大型动物，再后来竟还有带了灵力的灵兽。

循序渐进，百里清央倒也不觉得力不从心，她早上跟灵兽斗法，下午则把她伤了的灵兽治愈。

“抱歉了。”她总会这样跟灵兽们道歉，这样伤了治治了伤，真是有种在戏耍它们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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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间也不是没有受伤过。

那日曲玄不知从哪里抓来一头四角金牛，她以为只是初得了灵力的野兽，大意轻敌，却没想到它速度极快力气又大，她躲避不及，被那四角金牛顶伤了腰。

好疼啊，腰部传来的剧痛让她差点站不稳。

木克土。在用了一个“藤蔓术”将金牛用藤蔓定住后，她又用灵力幻化出木剑，一剑刺进了金牛的心脏。

金牛轰然倒地，她也体力不支靠着石头倒了下来。

鲜血已经从腰部渗了出来。百里清央小心翼翼地解下腰带，撕开腰部的衣料，那撕裂伤呈圆孔状敞开着，鲜血滚滚而出。要是放任它这么流下去，真是会死。她深吸了一口气，将自己的痛觉和触觉封住后，又伸手施了个止血咒。血不再流了，但灵力却仍旧止不住地从伤口外溢。她略一思索，从那已死的金牛体内抽出一颗灵丹，贴在了伤口之上。

这一套法术下来，她已是大汗淋漓。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是时候出去吃午饭了。

“出来了。”山洞外，曲玄好整以暇地看着狼狈的百里清央。

虽然已经治好了伤，百里清央却仍旧心有余悸般地摸了摸腰间，仿佛那伤口还在似的。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会受伤？”她气呼呼地问道。

一定是了，他肯定已经算到了。这样一想，她哼了一声，径直走过他身边，没有再理他。

“清央，是你轻敌了。”曲玄看着她的背影，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其实自从百里清央的身子换了个魂，他已经越来越算不出她的未来了。能算出今日之事，已是不幸中的万幸。

百里清央停了下来，她又何尝不知道是她轻敌了。不只是轻敌，就论她的实力，现在也还不够。这样的她，连四角金牛都能伤她，万一有一天，灭她满门的魔族再次来袭，不说击败她们，就说全身而退，她能吗？

曲玄看着她颓唐地停下脚步，而后泄了力般地蹲下抱住自己的头，轻轻地哭了起来。

“你的进步已经很大了。”这是实话。但还远远不够。

那天之后，百里清央再没有出现过那般大的失误。虽然也有打得有来有回、受些小伤的时候，但至少心态上，她再也没有轻敌过。她更加刻苦地训练，更加严格地要求自己，吃饭匆匆吃完赶回去修炼，连睡觉的时候，也常常梦到修炼时候的场景。

她没有想到时间原来可以过得这么快。从一开始的咬牙坚持，到后来的渐渐习惯，再到如鱼得水，修炼成了她最自在的事情。对于龙眠山，对于百里清源，她尽可能少地去回忆，她知道，只有变得更强，才有资格去想他们。

寒来暑往，一年就这样过去了。跟曲玄最初约定的一年之期已到，过去沉迷修炼不曾仔细观察，而今站在曲玄面前，停下来比较，她发现自己已经没有一年多前刚认识曲玄时的那种仰望的姿态。

曲玄看着她拖出洞口的白虎尸体，由衷地替她高兴。“这白虎的修为已经相当于一个中阶修士了，清央，恭喜你。”

短短一年的时间，从什么都不会到能够击败高阶灵兽，百里清央也为自己感到高兴。虽然刚才的战斗并不轻松，但结果显而易见，她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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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低头看了看自己因为战斗而破损的衣服，又看了看身边巨大的白虎尸体，激动的心情渐渐平静下来。

也许还是打不过魔族，但面对一般的威胁，自己也能有一战之力了吧。

她也知道，这里面，离不开她的龙族血脉，否则一般人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在一年时间里取得如此大的进步，但她确实也付出了巨大的努力。

“曲大哥，谢谢你。”谢谢他这一年时间的陪伴和帮助，如果没有他，现在她得到的一切都是不可能的。

“还是你自己的功劳。”百里清央这一年来的进步他看在眼里。他还记得刚开始时她也有不得其法偷偷躲起来哭的时候，而现在，她已经这么优秀了。

曲玄有一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欣慰，不禁伸手摸了摸她的头。

这时他才发现，原来只到他胸口的百里清央，这一年里已经长到了他下巴的高度。

修习术法对人的好处很多，无论男女，修为精进后在容貌上都会有改善。这也是众多修士对术法趋之若鹜的原因之一。而如今的百里清央，容貌虽未大变，但原先的天真逐渐褪去，眉眼间添了几分从容淡定，让人无端生出些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