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张家门口,张大锤早已在门口候着。看见来人,他赶紧推开门,迎他们进去。
这一个月里,看着徐修远因为黑玉断续膏而不再流脓的关节,他心里是高兴的,有时却也担心:如果他们临时变卦不来了怎么办?
他相信国师的为人,但关心则乱。
此时看到他们如约而来,他自然高兴。
百里清央看到屋内的徐修远。他的情况显然已经比上次来时好了太多,虽然因为体内部分经脉断裂而依旧不能下床走动,但至少不再像先前一样弥漫恶臭。
没有那些伤自尊的恶性流脓,他的精神状态也好了许多。
此刻的他看着百里清央和曲玄,踌躇了一会儿,终是开口:“上次,对不住。”
百里清央知道他是为什么道歉,不过她从来就没把他气急败坏时说出的话放在心上。
在她眼里他只是一个病人,同时也是曲玄的好友。
冲他笑笑,她的手中出现一排银针:“我们可以开始了吗?”
在众人期待的眼神中,百里清央开始了她的治疗。
事实上,她也只是在医书上看见过这套治疗术而从未有机会实践。
为此,这些天她不断翻看那医书,在心里把各种意外都考虑了不止一遍。
饶是如此,此时她的手心仍旧出了汗。
只见原本躺在床上的徐修远在她的声声咒语中缓缓升起,在离床一尺时,水平地静止在了那处。
百里清央取出先前张大锤给她的水母灵珠,气出丹田将其在碗中化开。
她将银针一一浸透在水母灵液中,而后运针如飞,在他的天枢、血海、足三里以及各大关节的重要穴位处各施了一针。
白色丝带自她的背包中飘出,在徐修远周身笼罩起一阵光圈。
从灵液中吸收了生长之息后,她执起他的双手,闭上眼,将生长之力一点一点注入他的体内。
有丝带护体又有银针开穴,原本对于如今的徐修远来说无法吸收的水母灵珠正在被他慢慢吸收。
他只感觉一种难以言说的清凉感正从他的手掌渐渐传遍全身,数月来没有知觉的身体好像也温暖了起来。
张大锤在一旁已是目瞪口呆。
他从没见过这样的法术,但他清清楚楚地感觉到,他兄弟的身体有了恢复的迹象。
这几乎令他热泪盈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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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曲玄见百里清央已经结束了一个疗程的治疗,赶紧上前扶住了短时间内灵力耗费过多的她。
他眼里的担忧不言而喻,似是在责备她不懂爱惜自己的身体。
可是她心里只有欣喜,欣喜于她终于能够完成如此具有挑战性的治疗术。
“徐公子,今天就先到这里吧。”她一挥袖子,原本扎在徐修远穴位处的银针应声而下,整整齐齐地回到了她的针包里。
“恢复之事不能操之过急,接下来两周我还会再来两次,应该就能让你体内被毁的经脉重生了。”
她说的保守,徐修远却已对她的能力深信不疑。
别的不说,这几个月来,他还是第一次感觉自己还活着。
“多谢百里姑娘。”他仍旧下不了地,话中的感激之情却是真心实意。
他叫住将要走出家门的百里清央和曲玄:“百里姑娘,我有一件礼物想要赠与你,还望你不要嫌弃。”
清央回头,不明所以:“礼物就不用了吧,这对我自己也是一种提高啦。”可是看到出现在自己身前的礼物,她愣住了。
徐修远的“孤影剑”正悬浮在她面前,剑身发出低低的鸣叫,像是在跟她说话。
他难道是想把“孤影”送给她?可是这是他的本命武器啊!
这个世界里一直有一个共识:一把武器自出世到毁灭,只属于一个修士。徐修远这是何意?
没有让她疑惑太久,徐修远轻咳了一声,解释道:“我已不能再拿剑,即使是能拿,也已经配不上这柄剑。”
他知道自己的情况,百里清央能让他成为一个正常人,但修行之事,此生已不可能了。
他看着飘在他和百里清央之间的“孤影”,眼里尽是眷恋。可是他也知道,“孤影”虽是他寻到的,却始终没有完全属于过他。
它的本体来自深海,气息纯粹;而他思虑过多,终是配不上这柄剑的。
事实上,当他第一次注意到百里清央时,她周身纯粹的白色气息,就让他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腰间的“孤影”。
如今的他已经拿不起这柄剑,但多年来的相处还是能让他们沟通。
当他和“孤影”说出他的打算时,“孤影”剑身鸣叫起来,似是充满了激动。
他便知道,“孤影”是高兴的。
所谓的“一把武器一生只属于一个修士”,只是出于对武器的尊重,但若是像“孤影”这种情况,便又是另一番说法了。
名器有选择主人的资格,而如今,这柄剑选择的是百里清央。
“百里姑娘,正好你也没有趁手的进攻武器,不如收下它吧。”
徐修远劝她,却也有自己的私心:他希望“孤影”离开他之后仍能有珍惜爱护它的主人,而百里清央,会是这样一个人。
“收下吧。”曲玄也劝她。
他看得出,这柄剑非凡品,假以时日,说不定能在危急时刻帮到她。
她没有一把好的进攻武器,也一直是他的一块心病,也曾为她寻过不少,却始终没有让人满意的出现,而眼前这柄剑,正可以成为她的武器。
在三人的期待中,百里清央最终收下了这柄剑,只是她不再叫它“孤影”,它的名字成了“清零”。
因为这个名字,也或许是因为百里清央成为了它的新主人,它似乎很开心,时不时地在剑鞘里震动着。
更让众人惊讶的是,它原本幽蓝的光有了不明显的变化,一缕缕的白气萦绕在蓝光周围,两道气息和谐地交织着。
“那么我们先告辞了。”
百里清央辞别送行的张大锤,表示下周她一定会如约而至。
她小心翼翼地把剑收进剑鞘,又紧紧地把它握在手里。
她没有说,其实她也很喜欢这柄剑的。总觉得它有一种奇妙的吸引力。
曲玄不动声色地看着她嘴角不自觉露出的笑意,就明白她心里对“清零”是喜欢的。他回头看了眼张大锤家的方向,心里暗道:你可要快点好起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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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渐斜,两人正商量着要不要上珍馐阁尝尝新出的菜品,眼前突然有人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央央,曲国师,你们忙完了吧?还没吃晚饭吧?要不还是去我府上吃点吧。”看着一脸关切的夜粼,百里清央无语:真是难为他了,先前他们走后,他在这里等了一下午吗?
她向来不会跟吃的过不去,更何况夜粼也不是什么坏人,有美食在前,她没有理由不去。
至于曲玄,在哪里吃对他来说并没有什么差别,也就随着她了。
带两人前往夜粼在永安城长期租住的府邸,一路上他没话找话,倒也不觉得尴尬。
他突然看见百里清央腰间的剑,疑惑了一下:“央央,这柄剑怎么从前没见你用过?”
见他注意到自己的“清零”,百里清央略有得意:“这是我今天刚得到的。”
看着他殷殷的目光,她解下佩剑,将其递给夜粼。
清央以为他能说出点门道来,毕竟据徐修远说这剑来自南刹海附近,而夜粼作为一方少主,总该有些见识,却没想到夜粼只是端详了片刻,夸了句“好剑”便将其还给了她。
跟着他在这府上逛了一圈后,他赞不绝口的晚餐就开始上菜了。
先前在珍馐阁,来自东极大陆各地的厨师们也算是带着百里清央吃遍了各地美食,但所谓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她相信,能让事事讲究的夜粼不断安利的菜,应该有其独到之处。
只见侍女们鱼贯而入,将一道道小巧精美的菜肴呈上了桌。
与东极国偏咸的口味不同,地道的南临国菜肴都有一种沁人心脾的甜味,而且南临国最让人称道的便是他们美味的汤肴,而百里清央眼前这小碗盛着的汤,据说美味又养生。
光是闻上一闻,她便被充盈入鼻的气味征服。
看着身边一脸餍足的百里清央,作为主人的夜粼也更觉食指大动。
这一顿饭足足吃了一个时辰,站起身后百里清央才发现自己已经吃撑了。
“有点晚了,不如你们今晚就睡在这儿吧,反正我这儿屋子很多。”
面对夜粼的盛情邀请,百里清央却摸摸有些绯红的脸,略带醉意道:“我们还是回去吧,正好我得消消食呢。”
言毕又拍了拍夜粼的肩膀,笑着说:“谢谢啊,真好吃。”
原本有些遗憾的夜粼瞬间舒心了起来:她笑起来真好看。
尽管众人都要求酒后微醺的百里清央醒了酒再走,或是和曲玄共乘一骑,但她却坚持要骑自己的小红马。
好在曲玄清醒的很,骑着他的黑马在一旁护着她,防止她掉落马背。
看着两人渐渐远去,在夏丙的提醒下,夜粼才回了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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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丙,你看到了吗?她腰上那柄剑。”月光下,他轻轻开口。
“回少主,如果属下没看错的话,那剑来自我们海域。”夏丙回忆了一下,慎重地开口。
“是啊,不止是来自南刹海,还是用深海的万年寒冰制成。”他似是叹息。
想起刚才那冰冷的触感,不会有错的。而那剑灵之中,除了南刹海的深海之息,还有百里清央特有的纯粹气息,分明已经是认了主的。
——“没想到,寒冰之剑还会认海族之外的人为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