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节省时间，百里清央接受了夜粼的建议，不骑马而选择坐他的飞行灵兽去龙眠山。

对于人类修士而言，飞行法器便已属稀有，至少百里清央没有这样奢侈的东西；而飞行灵兽比之法器而言，更有其优势所在：它不用耗费法力，且通常飞得更快。

先前夜粼献宝似地邀她共乘，她思索了一番，觉得这灵兽大约就是什么鸟类罢了，加上一路骑马过去也确实很累，便不矫情地应了。

只是等夜粼召唤出那庞然大物，百里清央才惊觉自己的想法是多么天真：他们两个人，用得着这足球场一般大的“鸟”吗？这一出场，就压断了周围大片的树。

“清央，你不要嫌小，这只鲲还没成年，以后会更大些。”夜粼摸了摸那小家伙的脑袋，有些不好意思。

鲲鹏似是跟他感情很好，也很喜欢他的抚摸，在他的手底下发出满足的呜咽。

百里清央：“……”

要是成年了，不会真有几千里那么大吧……她无语凝咽。

今日之前她从未想过，《逍遥游》里写着的生物，还真有一天会真真切切地出现在自己面前。

好吧，南刹海的鲲，化而为鸟，其名为鹏，的确，也算是一只鸟。

一个轻跃上了鲲鹏的背，厚厚的皮毛让清央很快放松下来。

待两人坐稳，大鸟长鸣一声，瞬间裹着风带着他们来到了云层之上。清央原先以为自己会恐高，可真待飞上高空，她却发现自己的心里淡定得没有一丝波澜。

此时的风还有点冷，清央站在大鹏背上，低头看几千尺之下的地面，隔着云层，什么都看不清，但她好像能感觉到人群的热闹。

夜粼没有起身，他知道她想一个人呆着。

他坐在先前的位置上，定睛看着站在大鹏边缘的少女，她孤零零的，那么寂寥。

好在鲲鹏飞得快，到达目的地之后这疏离的气氛终于消失。

不到半日，他们就来到了骑马需要五日才能到的地方。

百里清央举目四望，郁郁葱葱的山林也不动声色地回望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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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在召唤我。”她颤抖着抚过石碑，那上面还有隐约的焚烧痕迹。只是，两年过去了，泛着新绿的藤蔓已经不记得那时的惨痛。

“他们在怪我为什么不回去。”

他们？夜粼有些不解，却也不去深究——她愿意说的话，自然会说的。

“对了，说起来，两年多前，初冬那会儿，我来过这里呢，就是那时候我父亲让我来求亲。”他挠挠头，“不过我溜走了。早知道……”

——早知道你是这样的，我定不会溜的，就这样，迟了一年多时间才见到你。

好在现在他终于能陪在她身边了，所以早上她说不准备去南刹海而是要回龙眠山的时候，他立马地就提出要陪她一起来。

百里清央闻言回头，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走吧。”她转身往走进满山苍翠，心底却到底有些怨怼：那你为什么没有来呢？！

虽然明知道，即使那时南刹海的人在这里，大概也改变不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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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年前离开时，她还是一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的大小姐，当时曲玄顾及她，花了一天一夜才走出大山。而现在，她跟夜粼都不是普通人，天还没黑透，便进了当年百里家的范围。

“这里……”看着眼前的断壁残垣，夜粼无法想象这里曾经是百里清央生长过的地方。

“两年前，我差点死在这里。”一阵风吹过，冷寂的空气里飘着清央若有似乎的嗓音。

她差一点就死在这里——若不是百里兰拼死护着她，若不是除她之外的人都进不了那唤龙泉，她已经死在魔族的刀下，像那三十九具尸体一样，永远地留在那场大火里了。

面前的屋子经过风霜摧残，她轻而易举地推开门，扑面而来的灰尘让她忍不住咳了几声。

较之两年前她离开时，这里更加残破了。

随着百里清央来到营地边的一处空地上，夜粼不明白她再次停下是为了什么——这里相比四周，荒草更为茂密，除此之外，并无不同。

直到百里清央跪倒在地，飞尘扬起，他才知道这里的草为何比它处更为茂盛——年长日久，土里的人骨滋养着青草，让它们比周遭生长得更加蓬勃。

他看着百里清央以手撑地，眷恋又无望地缓缓磕了三个头，而后起身转向了他。

“我与魔族的仇怨，其实并不只有永安那一桩。两年前的这个时候，影月带人灭我满门，我眼见亲人死在我面前，却侥幸活了下来。”她咬着牙，向他诉说着她的过去。

她的眼里流动着什么，如同寒冬过后初融的冰水一样冷彻骨髓。

夜粼看着夕阳下面对自己的少女，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闭上了嘴。

他认识她不过几个月，但这几个月里他眼见着她的变化，不免心痛。他想，两年前的她，应当还是个不谙世事的孩子吧。

“以后，我陪你。”鬼使神差地说出这句话，夜粼自己也感觉吃惊。但这也是心里话，他想说很久了。从在永安城外醒来，初见她的那时起，他就仿佛被无形的线牵引着，一点一点试图走进她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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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央闻言只是笑笑。

白天放纵自己靠近他已是难得，她是不敢再走近一步的。

“我是个灾星，你不怕吗？”她已经不敢再把头靠在别人的肩膀上了。

她把手从他的手中抽出，转身向前走去。可虽然话是这么说，她仍是不由自主地瞥了一眼自己的双手——他的手，可真是暖和啊。

被她拒绝，夜粼并没有什么反应。

女孩子嘛，总要靠追和哄的，左不过死皮赖脸地日夜跟着，反正在永安城他也做惯了这事。

更何况现在的百里清央，情绪尚未冷静，他怎么可能放任她一个人？

“等等我啊央央。”他权当没听见她的话，紧跟在了疾步离开的百里清央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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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里清央带着夜粼来到了曾帮助她躲过一劫、让她侥幸逃生的地方——唤龙泉。

“我有事要下去，麻烦你在上面等着。”百里清央褪下外袍，两条腿已经伸进了井口。她回头看他：“但我也不知何时才能回来。若你要走，随时都可以的。”

“我不走！我就在此处等你！”夜·狗腿·粼立刻发誓，伸手接过了她脱下的外衣。

“好。”清央轻笑一声后便噗通一下沉入井里。

“哎——”人影彻底消失后，呆愣在地面上的夜粼后知后觉地发现她要去的地方竟是在满是水的井下。

她虽是修士，到底不如他在水底般自如，这样下去，岂不是凶多吉少？！

思及此，他猛地想下去救她，谁知刚靠近，便被井口的结界弹出了几米远。

这……难道只允许清央一个人下去？

这一认知倒是让他松了一口气：既然只有她能下去，好歹这井也会护她周全吧。

他看着渐沉的夜色，叹了口气，抱着清央留下的外袍，在井旁一棵樟树边坐下了。

半眯着眼睛，他的视线却始终注视着井口，生怕他一个打盹儿，清央就丢下他一个人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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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年前第一次下唤龙泉是昏迷着下的，但此刻这里对她来说已然不陌生。

在井里下沉了一会儿后，平静的井水变成了地下瀑布，她轻巧一跃，在瀑布即将把她冲到地下河之时跳到了旁边的岸上。

轻车熟路地走到巨龙骨架前，她环顾了一周，朗声问道：“灵溪前辈，你还在吗？”

虽然回到这里前信心满满，可不得不说此刻的她是忐忑的：两年前萦绕在骨架上的魔气如今更淡了些，若不是她的修为今非昔比，她都要察觉不到这若有似无的魔气了。

好在一个熟悉的声音终于回应了她：“你回来了。”

一个淡得几乎要隐入背景的少女自龙骨内浮现，看着与两年前大不相同的百里清央露出了了然的笑。

“前辈。”清央冲她鞠了一躬，“时隔两年再次打扰，实在不好意思。”

“不用在意。”灵溪摆了摆手，一屁股坐在自己的骨架上，仰着头定睛看她，“怎么，想化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