杌子打算离开雍德,他不想再伤害到任何人,尤其是白露。
可是,他又放心不下奶奶。当他听到奶奶和大姐的对话时,心中一酸差点落下泪来。
“为什么?为什么自己总是跟正常人不一样……”杌子心中痛苦自问。
想到自己从小过的苦日子,想到青山村那个支离破碎的空家,想到自己是个贼,是个残废……他实在无处诉说怨恨。
而且,这些还都不够,不算完。更让他受尽折磨和内心诘难的,是最近这一场场如噩梦般的荒诞经历。
他莫名其妙得了一颗本不可能存在的铁珠子,闯入贼窝大战赛鬼手,而后竟然诅咒成真小黄中枪,再后来竟然毁掉了灵珠观……
这一切对他来说,都是罪恶的开始。他永远无法原谅自己的是,他竟然给自己最心爱的人带来了厄运,白露险些失去生命……
“啊,老天!你既然给了我神一样的力量,既然让我遇上了白露喜欢上了她,为什么却又让我带给她伤害和痛苦,非得逼迫我远离她?为什么……
“不,我不要你的施舍,我也不要你的玩弄!我宁可做回原来的自己,做一个可怜的穷鬼残废,也不要你拿我的亲人爱人来折磨我!老天爷,你听得到吗?你告诉我,你听得到吗……”
杌子在心中歇斯底里地呐喊。可是,他的痛苦只有他自己能听到。
“对,我要做回我自己!这一切只是一场梦,我没有什么超能力,我不要去苦思疾虑,我不会去想她,我也没资格去想她!我就是一个不起眼的小瘸巴,安安心心和奶奶过日子,本本分分去扫街……”
杌子痛苦到极点,忽然间有了一种顿悟,他突然觉得自己不该像以前那样鲁莽任性,不能只考虑自己一个人的得失和苦乐。
“是的,我现在并不是一无所有,我还有奶奶!”
他觉得自己必须照顾好奶奶,这已经不仅仅是对白露的一个承诺,更重要的是这本该就是自己的责任,自己的使命。
他已经下定决心再也不去想她,他现在只有奶奶!他要跟所有的不切实际,所有的私心杂念彻底决断!
“我不要什么神力,我也不要被你控制!好吧,你该滚蛋了!”
杌子痛下决心,手一扬乌铁珠从怀中飞了出来。
他望着悬在掌心上方的铁疙瘩,狠狠地一咬牙沉声吼道:“一切都是从你开始的,你从哪里来,还回哪里去吧!”
他说着,猛然运起全身力气“嗖”地一声将乌铁珠狠狠抛向了天空。
时值正午,冷肃阴沉的深空惨淡苍白,冬日的太阳没有一丝暖意。随着尖锐的呼啸声,乌铁珠化作一道紫色的闪电直奔太阳的方向而去。
许久,伴着一阵炸开的霹雳,空中的太阳闪烁几下被一团泛着光晕的乌云遮住了。
“呵,真好……”杌子望着天空踉跄着后退几步,好半天才长舒一口气,说不清是轻松,还是沉重……
“喂,小马!”正当杌子恍恍惚惚不知道自己是对是错之时,忽然身后响起一声呼唤。那是一个男子的声音,压着音调从不远处的墙角后面传过来,挺神秘。
“是谁?”杌子一愣,觉得那声音似乎有些熟悉,可是待他转身去寻找时,一道人影在墙角一闪不见了。
“奇怪!”杌子现在的机体潜能是远远高出常人的,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敏捷的身手,甚至是脉动的心跳。
他本想追上去看看是谁,可是他那条瘸腿动了动又停住了。他想到了自己刚刚发的誓言,决心不去理会,更不会再用任何本不该属于自己的力量。
他现在什么也不怕,什么也不关心,只想快点回到窝棚里跟奶奶团聚。他满脑子里有很多事情要做,比如熬药,修垃圾车,去扫街……
可是他刚想返回身去推开小院的门,那个声音又重新响起来:“喂,小兄弟你怎么木头人儿似的?”
杌子回头再看时,人影又不见了。他品味一下那个声调心中更加惊疑了:“吔?果然熟悉!”
不过他想了一圈儿,也实在想不出这是谁的声音。最终忍不住好奇,探着脑袋拐过墙角去瞧。
但是那人速度挺快,身影一闪已经拐出了胡同。
“好像!难道是……他?”杌子盯着逝去的背影心中不由一动,赶紧快步追了上去。
等他拐出胡同口来到安良街上,行人如流熙熙攘攘,刹时热闹起来。
不过人流中一个高高瘦瘦的背影立马引起了杌子的注意。
寒冷的天气,那人戴了一顶灰色鸭舌帽,上身是一件黑色的夹克薄棉衣,下身一条黑色裤子,看上去衣着有些单薄。
看身形,他大概在五十多岁,但腰板挺直行动利落。同时,又似乎怕被人认出,把鸭舌帽拉的低低的,遮住了大半个脸。
那人边向北走边警觉地观察周围情况,步伐却又不紧不慢,似乎是在有意等杌子跟上。
“真是他!”杌子望着对方的背影差点惊出声来,心中更是疑云重重了,于是不再犹豫加紧脚步跟了上去。
而对方也随之加快了速度,引着杌子快步出了安良街,七转八折又走了好久,最终在一栋偏僻的老旧居民楼前停了下来。
那人又观察一番动静,确认他和杌子后面没人跟踪,这才缓缓转过身来。
“呀,恩人,果然是你!”本已猜了个差不多的杌子仍然被惊呆了,颤着声音忍不住轻呼问道:“怎么了?您这是咋了?”
直到这时,那人才把鸭舌帽轻轻掀起,露出一张硬朗的笑脸来。原来不是别人,竟是神探李擎危!
不过也难怪杌子吃惊,李擎危眼下的情形跟他以前那威风凛凛不怒自威的样子比起来实在是够寒酸狼狈了。
李擎危见杌子发呆,冲他一招手低声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走,跟我来!”
他说着,一转身进到一个黑洞洞的楼洞里面。杌子慌忙点点头,也迅速跟了进去。
这是一栋几近废弃的老式居民楼,楼道里又脏又乱,估计没有几户人家居住了。
李擎危引着杌子一直上到五层顶楼,这里东西两户门对着门。但是铁皮的房门都锈迹斑斑破烂不堪,看上去根本不像有人居住的样子。
“呃,这里是……”杌子忍不住询问。
“嘘!”李擎危轻轻嘘一下手指,然后在朝西的那户门上缓缓敲了几下。
过了好久,门内才传出些动静。又过了一会儿,门上一个锈洞里塞的废报纸被从里面轻轻取下,孔洞里现出一只惊恐的眼睛来。
“唷!”那眼睛忽闪忽闪的实在太大,吓得杌子往后一退。
不料里面那只眼睛见到杌子瞪得更大了,眼珠子都好像要掉出来。
这时李擎危沉不住气了,轻声催促:“快开门!”
“里……里面是谁?”杌子忐忑不安地问。
“是谁?进去就知道了。”李擎危警觉地听听楼下有无动静,压着声音回答。
随着门内“咔咔”几下轻微的开锁声,房门“吱呀”一声开了。李擎危闪身而入,然后伸手一把将杌子也拉了进去。
“唔……”门内凌乱不堪,地上狼狈一片,杌子险些被绊倒。待他站稳身体抬起头来,不禁两眼瞪成了铃铛,惊得连嘴都闭不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