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吹皱了海水,吹落了红枫,吹动了窈窕的心弦。
她终于听清了,心里有一个声音在说——我喜欢他!
这一次,无法再忽略,无法再视而不见,再没有什么理由可以搪塞。
百转千回,是不是他们的前世就有牵连?
往事若烟,无从追忆,然而他们的今生,冥冥之中相遇,牵扯出一段青梅竹马的缘。
任他脾气如何火爆,任他感情如何迟钝,与他相处的一点一滴,却始终是她心里最柔软的记忆,如浮云缱绻缠绵,自由自在地飘荡在她的天空。
窈窕总嫌弃罹欢头脑简单,四肢发达,做事不动脑子只靠蛮力,但她心里也比任何人都清楚,他的好。
他是蜡烛,永远燃烧着自己的热情,他重情重义,侠骨柔情……虽然大多时候,都是个意气用事的老好人,可就是这样的他,已经不知不觉在她心里占据了如此沉重的分量。
她并不是因他而来到这个世界,却是因为他而更加热爱这个世界,因为这个世界,有他。
此刻,看着罹欢因为太过用力而揉红的人中,她的心里竟破天荒的感到了愧疚。
这什么白痴的情绪……
窈窕拍了拍自己的脸颊,企图把这种情绪拍走。
“啊——!!欺都欺负了,我现在自责个什么劲啊!就算是喜欢,欺负罹欢这个好习惯我还是不会改的……”
窈窕暗暗发誓,殊不知因为她的这个决定,走过了好长一段‘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的坎坷恋情。
若不是有两个闲不住的人在暗中撮合,估计要等到几十年之后,这个木头才能开窍。秋雨绵绵,来得突然,去得也快。没过多久,太阳又重新出来了。明洁的阳光,驱散了阴雨的惆怅,像一朵朵金色的波斯菊,灿烂晶莹开遍每一个它所普照的角落。
罹欢明显的感觉到窈窕有点不对劲,她不再像刚才那样,看到哪家就进哪家;也不再豪迈奔放的说买就买,甚至还和卖家讨价还价了起来。
怎么说呢……感觉就好像,突然一下子认真了。
只是这态度转换的太快,他一时间适应不过来。果然,女人心,海底针啊~他猜来猜去也猜不明白。
路过一个卖簪子的老伯摊前,窈窕的眼神稍稍停留了一会儿,罹欢余光一直在她身上,自然也注意到了。
他停下了脚步。
“这簪子的造型倒是别致。”
窈窕拣起一只翡翠玉簪端详片刻,翡翠是假的,里面掺了杂质,但是簪子的做工却出奇的好,雕刻的纹路大方素雅。
看了一会儿,她还是把它放了回去。
“怎么又不买了?”
“玉簪是好看,但我是短发,不实用。”
显然这个理由不足以说服罹欢,他执拗的拿起窈窕刚才看中的那款,不容拒绝的重新放回她手中。
“谁说只有长发能戴簪子了……而且现在戴不了,你可以以后戴。”
“我的头发长得慢,这个以后,估计要很久了。”
“但它总会来的,待你长发及腰……呃,下一句是什么来着?反正……应该就是能够戴簪子的意思了吧!”
窈窕噗呲一笑,越笑越迷,声不见停,反而还有加大的趋势。让这木头平时多看点书的,他不听,现在想要卖弄一下,关键时刻掉链子了吧。
不过他刚才念的这句诗,下半段倒是颇合她心意。
罹欢被笑得不好意思了,他挠挠脑袋,不知道是自己说错了还是理解有误。
“好呀!”
“啊?什么好呀?”
窈窕背着手摇头,笑而不语。一双眼瞳氤氲着温柔到极致的暖意,朦胧飘渺,碧波醉月。难以估摸但又温暖人心的笑容,绽开在她有点婴儿肥的脸上,笑容里的深意仿佛在诉说着一件罹欢不知道的事。
到底是在回答什么,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
“不过真没想到你会喜欢簪子,还以为你的世界就只有书和其他这两种东西呢……”
想起窈窕以前沉迷书籍无法自拔,废寝忘食挑灯夜读的样子,罹欢就觉得有点恐怖。那些他看两页就能打瞌睡的书,到底有什么能让她沉迷至此?
这也是罹欢最佩服窈窕的一点,单纯说书呆子已经不足以表达她对书的痴迷程度了,这简直就是看书狂魔,不读书毋宁死!
窈窕用簪子的尖端戳了一下罹欢的臀部,然后又在他发作之前赶紧跳开,并朝他翻了个白眼。
“所以我就说你不了解女生,簪子对女生来说都有种天然的诱惑力,没有那个女生是不喜欢它的。就算不能戴,买来看看也是挺不错的。那些说不喜欢的,不过是还没有遇到能触动她们的款式罢了。簪子这种东西,风格太多了……”
“女生,都喜欢簪子吗……”
罹欢听着窈窕娓娓道来,托腮若有所思的样子,他目光空洞的停留在某处,脑海里的思绪却越飞越远,停驻在了某片一闪而过的白色上面。
“确实,她也是有带簪子的!”
似是忽然顿悟了什么,罹欢高叫一声,沐浴在阳光下的笑容,喜悦中混着急切,急切中夹着期盼。
复杂又纯粹。
罹欢激动的将自己的雪晶卡递给窈窕,他已经想好了自己接下来要去的地方,但离开之前,还是在窈窕审讯的目光下道出了前因后果。
“小世,你知道的吧,那个文武榜双冠的女孩。她是我罩着的一个丫头,我本来是想送她一份礼物作为奖贺礼,可是你也知道的,我根本就不熟悉女生喜欢什么……偏偏景夙那厮还跟我说,他的神秘大礼已经准备好了,我的礼物当然不能比他差了!所以就想让你来做我的军师……不过就在刚才,我已经想好要送什么了。果然比起外面的这些,还是本天才器师亲手打造的东西更好……”
罹欢把卡给了窈窕,让她继续买自己喜欢的东西,可是他却走了。
透过少女平静如深潭的眸子,只依稀可辨少年消散在人群里的远影,最终被不知名的路人淹没。
她伸出了手,却没能拉住他。
窈窕能感觉到,罹欢在乎那个女孩,现在,是要去见她吧,连步伐都那样轻快!
心里,忽然堵得慌……
慌?
窈窕不可置信的自嘲一笑,她曾以为,这是个永远与自己无关的字眼。她很聪明,太聪明了,所以对万事万物都保持着一种理性的思维,可人心总是肉做的,终究遇情则乱,遇情则殇。
爱情来临时,每个人都是看不透、猜不懂、抓不稳的局中人。
理性如窈窕,却也有那个少年,轻而易举的就让她的天平偏向了感性。闭上眼,她能感受到心跳还有悸动,以及无法忽略的酸楚,回忆伴随着甜蜜,又掺进了现实的苦涩。
“姑娘,你再挑挑,看看有没有合你心意的?”
“不用了……”
窈窕撮紧掌心的翡翠玉簪,目光却依旧没有从远方收回。
“我只要这一支,就够了。”
雨过天晴的阳光,原来是没有温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