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越只所有露出了白牙，是因为惊讶。

而只所以惊讶，是因为发现离界的这块地方，白天与晚上竟然完全不同，简直天差地别。

如果不是前次常玉告诉过他，说这边的院落，在晚上时候院落之间会成为虚空，白天的时候会连在一起，如此让他有了一定的认知与心理准备，此时的他绝对不会相信，他现在走出的院子便是他昨晚进入的院子。

因为现在这所有昨天横跨虚空的院子，跟坤界并没有分别，依着一座山，林林总总的小院落错落地铺展开来，不是很有序，却十分有致。

当然，许多细节上的差异还是有的。

院落与院落之间有青玉铺成的小道连接，上面同样有光点会追着人的脚步而跳动。

青玉小道的两边，一溜半人高的各色花卉，跳着舞、唱着歌，竟然还的花朵彼此悄悄私语、聊到开心处笑得花枝乱颤。

李越的院子是在此座山峰的最高位置，可见这月树仙子对他的礼遇，从院前的平台居高临下鸟瞰，众多的小院落一直延伸到山脚，把半座山都围合了起来。

而这座山峰伏低的位置，便有另一座山峰的兴起。

而这两座山峰，彼此呼应，有如孪生。

常玉来到李越的身边，顺着李越的眼神看去，拿手一指：“对面的那座山峰名花姊峰，咱们所住的这座山峰名花妹峰，据说为一对孪生姐妹花神所化。所以这儿的花必是感应了这花姊花妹的神力而生，更加地具有灵性。”

“而尊主昨夜去拜访的月树仙人便住在对面花姊峰的峰顶。”

果然顺着常玉的指向，李越依稀看到了昨夜曾见过月树仙子院落的熟悉轮廓，竟见有花朵从那儿的院落中飞进飞出，不由惊奇：“那些进进出出的，究竟是花儿还是鸟儿？”

“是花鸟，其实还是花，这种花也是有花枝的，不过它们可以离开花枝飞走，渴了或饿了的时候，便会飞回到花枝之上，汲取养分。”常玉有些羡慕，却有带着些惋惜的情愫：“这种花鸟原本在许多地方都是有的，却被仙界以保护的名义收了去，如今只供三品以上仙阶的仙官才能拥有，反倒变成稀罕物了。”

李越转头看向常玉：“那这花鸟，魔界可曾有过？”

常玉愣了一下，才道：“这花鸟，许多地方都是有的。”

如今的常玉已经习惯了自己尊主跟白痴差不多的大脑情况，对李越提出任何的问题，都不再惊讶，并能够给予耐心的回答，算是承担了给自己的这位尊主启蒙的工作。

李越知道自己不能只顾着看风景，还要趁目前自己的神识与魂魄还在离界，多做点正事，真有一种时不待我的感觉。

就他想着要做正事的时候，岳长老也想着趁尊主清醒的事候把许多事告知一下。

为何他想着的不是找李越商量，而只是告知？是因为在这离界之中，自从常玉所说的坠崖之后，李越的另一个身体除了他偶而神识过来之外，绝大部分时间都处在一种浑浑噩噩的痴呆状态，再加上自从岳长老把他从断裂的天选魔桥伤害下救出之后，如师如父，又背负着要维护魔界法统、誓将天选魔尊扶上真正魔尊之位的使命，早就习惯了凡事自己做主，养成了杀伐果断的风格。

李越正准备差常玉去召岳长老过来的时候，岳长老已经来到了身后，率先发现的常玉给了个礼：“常玉见过岳长老。”

李越转过身来：“原来岳长老过来了，想到你、你便到了，关于昨晚与仙界联合之事，正要与岳长老商量呢。”

“属下恰好也有许多事要与尊主禀报。”岳长老冲李越行了个双手交合的魔界之礼。

李越拉了岳长老的袍袖：“进屋说话，进屋说话。”二人进了李越所住房间的外间，在一个青玉圆桌边上坐了，常玉的茶便接着沏了上来。

李越此时最差急地不是与岳长老商量，与月树仙子代表的仙界怎么合作的问题。而是自己对这边的情况完全一片空白，连最基本的常识都是没有，缺失这些基本的信息，就无法做出相应的推理、判断与决策。

所以，第一步就是要向岳长老虚心地了解这离界方方面面的情况，反正岳长老也知道自己病了，甚至病到了几乎白痴的程度，自己如今无论表现的如何无知，想来也不会增加岳长老的心理负担，也不会强化岳长老对自己失望的情绪。

“岳长老，我听常玉说起，我因从崖上坠落受伤，至使这段时间以来时而糊涂、时而清醒。如果只是这样倒还好，最麻烦的便是我失去了以前所有的记忆，连对这个世界最基本的认知都没有。所以，今天就希望岳长老把我当成一个对这个世界完全一无所知的人，把这个世界的最基本的事情说与我听听。”李越说的很坦诚。

其实岳长老何尝又不是这么想的，自从那次坠崖之后，这次的尊主清醒的时间是最久的，这让他很心开心与欣慰。即便失去了所有的记忆又如何？最重要的并不是记忆、而是意识。

只要意识清醒，就会拥有记忆力、学习力、推理力、判断力、决策力，就可以很好地胜任魔尊的位子，就担得起天选魔尊的名份。

反之，如果没有了神志，失去了意识，这才是最最可怕的。

岳长老曾一度担心尊主是不是从此便失去了意识、涣散了神志，或者是一直处于时而清醒、时而糊涂的状态。如果真是这样，尊主即便拥有着天选魔尊的名头，拥有魔界法理上正统魔尊的身份，又能如何？

谁会愿意让一个神志缺失的傻子来当自己尊主。

为此，岳长老这段时间经常夜不能寐，甚至有一种绝望的感觉。

十多年的辛苦付出，十多年的生死无悔，十多年的颠沛逃亡，十多年的满怀期望，似乎是一个越来越大的气泡，随时会“嘭”地一声破掉，化成虚无。

岳长老这段时间，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

为了不让心中的这个气泡破掉，他甚至不得不违心地欺骗自己，尊主虽说经常处于痴呆状态，但清醒的时候似乎比以前心智要更成熟些，或者这本身就是做为天选魔尊应有的劫数。

而无名魔尊，早晚会真正的清醒过来。

但他也知道，过往的天选魔尊并没有会经历什么劫数一说，每个人登上魔尊之位的过程都是顺顺利利，每个天选魔尊一出生便是处于集魔界所有力量的保护之中。

而自己认定的这位无名魔尊，不但没有接收到任何的魔尊幻化之气，唯一的证物不过是出生时，右手中握着一小块被仙界震碎的天选之桥的实质碎片。

他有时甚至自己都怀疑这位无名魔尊到底还算不算是魔界真正的天选魔尊，算不算是符合魔界法理的正统魔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