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着想着,眼泪就从眼眶里跑出来,慢慢顺着脸上的皮肤流下,又没有落下,像是挂在下巴上一样。
钟郁意识到她又在胡思乱想,一把把泪擦掉。
这有什么,再难的事情不都过去了吗,现在这点痛算什么,生病会好,伤口会愈合。明天,再不济后天,就好了。
这世界最难好的,是一颗支离破碎的心。
她忍着痛躺下来,盖好被子,关灯,闭上眼睛,强迫自己睡觉,可头胀得厉害,又难以入睡。
她直冒汗,觉得自己处在水深火热当中。
想把被子踢开,脚上传来的痛感让她经不住叫出声。
昏昏沉沉了大半夜,她在清晨终于睡着。
下了整晚的雨,路面湿漉漉的,车子压过雨水堆积的低洼溅起一片水花。
路旁的行道树被雨打湿个彻底,树枝下垂,叶子落了一地。
雨丝毫没有离开的想法,从早上的毛毛细雨到后面又越来越大,滴答滴答敲在窗户上,打得玻璃直作响。
房间里悄然无声,在安静中,手机震动得突兀,像是轰炸。
在睡意朦胧中钟郁拿手顺着声音的方向去摸手机,指甲嗒嗒摩擦着桌面,传来微微的声响,好不容易摸到手机,结果它一滑,直接摔到了床下。
手机声音停了下来,当钟郁以为可能就此报废的时候,它又锲而不舍地重新震动。
她用力侧着身子伸手下去摸,终于,手机安全到了她手里。
眼睛还没有完全睁开,她随意一滑,接通电话:“喂?”
最好是做什么大事找她,不然她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
“钟郁,还在睡觉啊?我好无聊啊,本来想找你玩,结果又下雨了。”
听到是徐琪的声音,钟郁怒气稍稍好一点,她吞了吞口水,嗓子刺痛:“下雨了啊?”
她仔细听外面的声音,哗啦哗啦,对电话说:“还真不巧。”
徐琪疑惑:“你声音怎么怪怪的,生病了?”
“有点不舒服。”钟郁脑子里嗡嗡作响,昨晚折腾了一夜,现在只想睡觉。
“你就爱逞强,你等着我现在过来找你。”
……
医院里,排着长队,在这个冰冷的时节,感冒发烧的人特别多。
钟郁一瘸一拐地被徐琪扶着进了病房,护士刚刚把床单铺好,对着她们笑了笑,推着东西走出房间。
“我可真是服了你了。”徐琪搀扶着她坐下,“能坚持这么久,钟郁,你可真是战士。”
说句不好听的,这人刚才基本上就不省人事了,靠在她身上勉强支撑着来到医院,一量体温,都三十九度多了。
这也就算了,这脚又不知道怎么搞的,行动都不方便。
钟郁用力地抬起脚,尽量大腿发力,不让脚趾头受到影响而产生痛感,要不是害怕,真想剁了它。
慢慢躺下,刚才在外面吹了点风,头脑清醒了一点,但就是头闷,胀得慌,一移动,眼泪都要留下来。
护士推着治疗车过来,给她输液。
钟郁撩起衣袖,轻握拳头,护士拿根皮管绑在她手腕上,用手拍了拍,跟她聊了几句,拿碘伏给她消毒。
感受到手上的冰凉触感,她忍不住缩了缩手,又按照护士的指示慢慢放松。
她简直被这病折磨地一点脾气也没有了,只想着赶紧好吧,这感觉实在是太难受了。
她现在是真的知道,身体的重要性,下定决心以后要多锻炼,最好每天早上六点起床去跑步,跑他个一个小时。
现在她实在是没什么精神,等护士处理好离开后,她闭上眼睛睡觉。
中途她迷迷糊糊感到有人推门进来,在她身旁站了一会儿又开门走掉,她意识昏迷,沉沉睡去。
不知道睡了多久,她慢慢睁开眼睛,感觉头稍微轻了一点,身上暖暖的,还有点热,她稍微移了一下,躺了这么久,身体都不太舒服。
外面阴沉沉的,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钟郁嘴动了动,好干,好想喝水,但是又想尿尿。
房间里没有人,徐琪也不知道到哪里去了。
过了一会儿,尿意更加强烈,她心里苦,不会自己病好了结果被尿憋死了吧。
她撑着床用尽力气起身,伸出右脚踩在地板上,然后又伸左脚,指头微痛,她“嘶”了一声,简直憋屈极了。
开门声响起,徐琪提着东西走进来,后面跟了穿着白大褂的林向易,她刚才趁着护士换药之后去买了点吃的,回来的时候碰到了林向易。
一看到这个病号脚搭在地上,徐琪把东西放在桌子上,弯腰提了双拖鞋到她脚下,然后站起身来扶着她:“要去哪里?”
钟郁见她来都要哭了,赶紧说:“快扶我一下,我要上厕所。”
她感觉自己都要尿出来了,顾不得脚上的疼痛,直接穿着鞋子在徐琪的搀扶下往厕所走,连一旁的林向易没来得及打招呼。
从厕所出来,轻松多了,她小心翼翼地回到病床上,彻底放松了下来,她觉得自己背上都出汗了,憋的!
林向易见她坐好了,走上前:“这次遇上这种情况来及时来医院,最近流感比较严重,不要放松警惕。”
“额……这是个意外。”她倒是想来,关键身体不允许啊。
见她嘴唇干燥,林向易到角落的饮水机装了杯热水给她:“多喝水,嘴巴都要烧干了。”
钟郁接过来,有点烫,她用嘴吹了吹,慢慢抿了一口,又抿了一口,真舒服,她对着林向易说了声“谢谢”。
面前这个医生,眉目清隽,五官俊秀,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穿着白大褂,整个人看起来稳重又平易近人,她这才真正意识到,自己已经有医生朋友了。
林向易想到刚才她那难度超高的行动,关切地问:“你的脚受伤了?怎么回事?我看你好像走路很难受。”
想到刚才那场面,她觉得自己像只跳脱的猴子,尴尬得要命,忙解释:“就不小心撞到墙了,可能稍微肿了点,就一点点疼。”
“你可真行。”徐琪把刚才买的东西拿出来,“饿了吧,要不要喝粥?都一天没吃东西了,肚子肯定咕咕叫了吧。”
一听她说完,钟郁肚子还真响了一声,她脸上讪然,这肚子要不要这么配合。
林向易叮嘱她几句说自己还有事先行离开。
大概他还要工作。
拿着勺子舀了一勺粥,她放到嘴边吹了吹,喝了一口,没滋没味,嘴里苦苦的,喉咙又痛,她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愁眉苦脸忍着喉咙痛把粥喝完,她拿纸擦擦嘴巴,刚才手抖得都不小心把粥弄到嘴巴周围。
天,为什么自己特别像个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