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才彭正浩的事情,十一班的学生真的完全都在看书写字,没人抬头,也没人低头,至于玩手机,肯定更没有了。
刚才上课的突然一暗,让她想到自己读高中的时候,学校也有过停电的经历,还不止一次。
那时候她高一,每天爬五楼,累得半死。
一次爬到四楼的时候,突然停电了,她一愣,就听到旁边有女生欢喜地说“可以去亲我的男神了,反正也看不清”。
她那个时候极度震惊,这样都可以啊!
到了五楼,黑成一片,她摸索着往前走,周围都是同学,在打打闹闹,嘻嘻笑笑,又听见有人说着类似的言论。
看来,学校停电,对他们的好处颇多啊。
还有一次印象最为深刻,就是上地理晚自习的时候,也是这样突然停电,灯光骤灭,只看得见外面的微弱光芒。
地理试卷是做不成了,有一个同学突然带头唱歌,然后其他同学也跟着唱了起来,越唱越嗨,地理老师就在一旁听着她们唱。
那次停电持续了十多分钟,大概唱了五首歌吧,特别有意思,等灯光重新亮起,大家还都舍不得停下,最后温柔的地理老师让同学们再唱了最后一首,终于结束。
钟郁现在觉得,有这样的回忆也挺好的。
思绪一转,她视线又落在了十一班学生身上,眼神又柔和了很多。
她在讲台上走了几步,又绕着外边走廊走到后门,没有声响,她看到彭正浩的位置还是空的,他大概还在办公室里挨训。
可怜的彭正浩,孤零零的一个人,接受着生活带给他的重大考验。
她扫视全班,不由感叹,这个班真的被管理得井井有条,就像是一个齿轮接着另一个齿轮,一起运作,可能偶尔有一两颗小沙子,但终会被磨成粉,然后消失。
其实,社会上也是一样,与周围格格不入的人,总会是这样,不管人们究竟愿不愿意看到。
…………
陈远郁闷地待在座位,跟和他同病相怜的李勇韩相互对视了一眼,从各自眼里看出了无奈和绝望。
家长打电话给班主任,就意味着末日的来临,所以,他们决定要安静地享受人生的最后时光。
两个人都没有讲话,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发呆,顺便脑补自己马上要面临的波折。
生活,太无奈了。
他们还没开始,就要结束了。
陈远在本子上写了一段话:怎么跟你爸妈说?
他把本子移到李勇韩面前,然后自己趴在桌子上,继续思考人生。
他平常可没有和同桌传纸条的习惯,要么不说话,要么就直接讲话,现在是自己不想开口,这气吧,说一口就少一口,他可珍惜了。
他想到,如果回到家,跟他爸妈说:爸,妈,老师说让您们跟她打个电话。
他们会怎么想,一定还没问就要动嘴数落。
毕竟,这不是第一次了。
陈远啊陈远,你还真的是多灾多难呐!
本子被移回来,他抬头一看,李勇韩在纸上写了比他的字还丑很多的一句话:“直接说实话。”
陈远甩动着笔,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直说就直说。
反正他编过那么多借口,爸妈早就不相信了。
下课后,班上说话声开始出现,周围谈话的声音逐渐变大,他们两个依然趴在桌子上,静静地享受这份不宁静。
李阅西走过来,随手移了个凳子坐下,问陈远:“挨批了吧?叫你们不谨慎点,这陈平伟眼尖着呢!”
那个时候他正专注地埋头背语文古诗,自己都没发现陈平伟来了,不然,还能提醒他们一下。
至于为什么要背语文,当然是因为自己被安排了任务。
他看到陈远生无可恋的苦闷样子,又问:“怎么这副样子?还有什么别的事吗?”
陈远坐直了身体,拿手撑着头:“被钟老师请家长了,说让我爸妈打电话给她。”
“害。”李阅西摇头一笑,敲着桌面,“我以为是什么大事,你爸妈不是总打电话给她吗?”
陈远抓着一支笔随意划了划,语气略显低沉:“那不一样,这次问题比较严重,之前只是迟到。”
他爸妈说过他好几次了,不能玩手机,不能带手机,他偏不听,现在悲剧了。
齐浩也走到他们旁边,坐下安慰道:“你们的牺牲,是值得的,看后来如果停电,又要抓去几个。”
他们后面这几个其实都在玩游戏,但因为陈远他们被抓,就不敢玩了,结果停电了他们也没被抓到。
“还真别说,这次停电真是可以。”李阅西随手翻了翻陈远的语文课本,又把它放在一旁,说,“旁边吕茂盛他们也被抓了,被训得惨。”
陈远下巴继续靠着桌子,还用力磕了两下,又觉得有点疼,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拿起语文书垫着下巴继续磕:“你说让我怎么开口?爸,妈,老师想你们了,要你们打电话给她,跟她聊聊天?”
“如果他们会信的话,可以试试。”李阅西笑了,直接把他拖起来,“别靠着桌子,快起来,瞧你那样。”
陈远被拖着去了走廊,外面暗无天日,就如同他此时此刻的心情,简直比盘古没开天地之前还混沌。
刘泽宇也在九班的走廊上玩,手肘靠着栏杆,见陈远脸上愁眉不展,笑着走过来问他:“陈远,你这是……碰上事了,苦逼成这样?”
“大事,天大的事……”陈远想仰天长啸,“谁来救救我!”
“你神经病啊!”李阅西一掌拍过去,把他的叫声直接打停,“大晚上鬼哭狼嚎的。”他想到了什么,指着他笑着说,“你不是忌讳晚上鬼叫吗?”
陈远有些迷信,当然,也有可能是他装的,总之,他有时候说得神乎其乎的,看起来特别像骗子。
还是那种搞笑的骗子。
“谁还管这个啊,我能不能活到明天都不知道。”陈远说完,凑到李阅西面前小声询问,“西爷,你不是有这样的经历吗?你是怎么跟你爸妈讲的?记得你还被停课了的那次吗。”
他记得那次李阅西回来好像一点事也没有,而且也没听说他爸揍他。
不过,也可能是他爸老了,打不过他了。
李阅西瞥他一眼,笑了笑,问:“真想知道?”
陈远露出一副迫切的神情:“那是当然!不然我这是在做什么。”
“我不告诉你。”李阅西直接走进教室,不再理会陈远。
“……”
陈远见他出生入死的好兄弟弃他而去,又问了旁边的刘泽宇:“宇哥,你说说看,你被叫家长你会怎么做?”
他目光中带着希翼和热切,盼望这个人能够提出好的建议来。
刘泽宇一脸意味深长地看着他:“真想知道?”
又是这样的话,和刚才李阅西的一模一样,很有诓他的嫌疑,但他毫无办法,只能点头:“嗯。”
“不叫不就行了。”刘泽宇哈哈大笑,冲他摇了摇手,转身回了自己班上。
“……”
陈远心里苦,但他不能说。
现在这两个人都欺负他,他还是去找他其他的兄弟好了。
想问林文唤,人家在和李振讨论问题,想问贺琛,人家在跟学霸说着话,理都不理他。
他的世界,彻底暗了。
难过……
他的兄弟们是怎么了?
还是……他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