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几个星期，莫耶离开了卜鲁星。

艾薇住在外婆家中，早出晚归。

比亚达奶奶念念有词，说她不恋家，整天就知道往外面跑。

被艾薇听到后，小姑娘一哼鼻子，说外婆就知道背地里说人坏话，是不折不扣的小人行径，羞羞脸！

比亚达奶奶当场脸就绿了，拿着拐杖追了她几条街，得亏她最近被逼着锻炼身体，上蹿下跳了几百米，也不见喘气，反倒是老人家跑了百来米就跑不动了。

比亚达奶奶活了一辈子，素来优雅从容，顶多在莫耶的事情上失态了些，但也没有此刻狼狈。

她在大街上气喘吁吁，心里着实气狠，当即在星网上下单给艾薇买了一整套的练习题，打着赶学习进度的名义，让她每天写卷子。

艾薇跑赢了拐杖，却没能跑赢卷子，好几个周末都是在家中度过的，紧赶慢赶，总算在中考前写完了。

这日放学后，艾薇照常宅家做作业。

momo忽然说道：“小主人，如果你心里的那个‘小十’机器人已经变成了另外一种模样，你还会继续喜欢它吗？”

她抬起头，语气肯定地说道：“当然会啦，那可是小十叔叔啊！”

momo紧紧追问道：“即使他和你认识的那个人没有任何相似之处？”

没等艾薇回答，他用生涩拗口的语言说道：

“陌生的机体内搭载着精巧的内核，先进的涂装掩盖了金属的光芒，依靠情感构造的意识海也是懵懂崭新的……他身上的每一块零件都是你所不熟悉的。”

momo又问了一遍：“即便如此，你也会像当初那样，深深地喜爱着他吗？”

艾薇拿笔的动作顿了顿，立刻把momo拉到房间里，探出脑袋确认外婆在客厅看狗血电视后，关上门，锁上窗。

动作一气呵成，无比顺畅。

她爬上床，躲在被子里，小声说道：“momo，你找到小十了吗？”

momo：“只能够锁定大概方位，不过我得到了一些消息。”

艾薇：“快说！”

momo：“它的机体损坏严重，已无法继续使用，而且内核破损率达到95%，最佳解决办法是更换新机体，重构意识海，不过这样的话……它本就破碎的存储数据很有可能在转移过程中丢失。”

艾薇绞尽脑汁，努力理解这些话的意思。

momo：“简单来说，它很可能会忘记你，小主人。”

momo：“它不再是你记忆中的那个小十了，善良、残忍、忠诚、狡诈、谦卑、傲慢……一切皆有可能，它会成为怎样的模样，我不清楚，但我知道，它会变得危险。”

momo：“小主人，我并不建议你接近它。”

艾薇完全没体会到momo的良苦用心，反而捂住脸，喜极而泣道：“太好了，小十叔叔还活着，他没有死……”

她从床上跳起来，激动地抱住金属球，一边转圈，一边大声喊道：“谢谢你，momo！”

momo谦卑道：“小主人，为你服务，是我的荣幸。”

老旧的房门悄无声息地打开，比亚达奶奶如鬼魅般突然出现，目光跟北地寒风似的，把人吹得直掉冰渣。

她一抬眼，把卜鲁星的乡土口音说得优雅又从容，要不是话语内容实在一股渣味，放在经典节目“贵妇茶话会”里而毫无违和感。

“我搁屋外都听见你那怪叫声了，还又哭又笑，又蹦又跳的……我琢磨着，你这是要送谁上天呢？”

艾薇不太能听懂，但她现在心情好，不想跟她计较，便笑嘻嘻地说：“当然是送您啊！”

比亚达奶奶当即拉长老脸。

艾薇没看她脸色，自顾自地继续说道：“我听伊红说，我们这里的天空城听说建设得挺不错的，要不要找时间一起去玩玩？”

比亚达奶奶表情稍缓，却仍然嘴硬道：“去什么去，你作业写完了？整天就在屋子里瞎捣鼓，也不晓得出去转转、见见光，就这样还想身体好？”

明明之前她天天往家跑，外婆还说她不恋家，现在又催着她往外走，大人真是奇怪呢！

艾薇心中如此想到，面上却十分乖巧地说：“我写完作业就出去玩。”

比亚达奶奶：“……”

老人家没想到这小兔崽子今天这么好说话，已经打好腹稿的长篇大论卡在喉咙里，咽得难受极了。

她想了想，还是意思意思放了个狠话：“六点前必须要回家，你要是没及时回来，接下来的一个星期你都别想出去了，晓得不？”

艾薇和颜悦色道：“我知道了。”

没被怼的比亚达奶奶怀疑地看了她一眼，没猜懂她葫芦里买的是什么药，又拉不下脸询问，于是冷哼一声，哒哒出门看电视去了。

留在屋里的艾薇冷静了一会儿，选择先把作业写完，然后找朋友们一起去广场玩。

顺便把这份快乐分享给伊红他们。

……

教育广场，东区。

恰好是傍晚，正是中年大妈大爷出来跳广场舞的时候，沸腾的音乐声响彻整个广场，震耳欲聋。

伊红站在高台上，双手作喇叭状，大声喊道：“艾薇！这里！这里！我们在这里！”

momo在前方开路，艾薇跟在他的身后，顺利和伊红汇合——令人意外的是，赤湖和周怜舟也在。

一个满脸不耐，一个面目表情，和周围快乐律动的广场舞大妈们格格不入。

艾薇多看了周怜舟几眼，夸赞道：“你穿这身衣服挺好看的。”

周怜舟把外套的拉链拉到领口，遮住下巴说道：“嗯。”

赤湖看了他一眼，露出嘲讽的笑容，凉凉道：“穿那么少出来逛，你还真是要风度不要温度啊。”

周怜舟没理会他，闭了闭眼睛，神情有些倦怠。

伊红撇嘴道：“都说了这边很吵的，你非要跟我一起来，被吵的头疼吧？”

她不大高兴地说道：“阿弟也是，一边气嘟嘟地不理人家，一边一听见艾薇约我出来玩，说什么都非要跟过来……明明是艾薇来陪我玩的……要不是看在你是我阿弟的份上，我才不带你呢。”

赤湖红着脸说道：“才没有！我只是担心艾薇好吗！她身体本来就不好，你还老喜欢那些刺激类游戏，万一她又晕倒了怎么办……你又只会坐在地上哭哭哭，关键时候还不得看我！”

伊红面带微笑地咬牙道：“阿弟我告诉你，不要试图挑战长姐的权威，不然后果自负哦——你说清楚那天到底是谁坐在地上爆哭？”

赤湖脸色稍有不自然，旋即恢复正常，冷冷说道：“按照年龄来说，我是哥哥，你是妹妹，不要叫我阿弟。”

伊红：“阿弟——”

赤湖：“小妹——”

伊红：“阿弟！”

赤湖：“小妹！”

伊红：“阿弟阿弟阿弟阿弟……”

赤湖：“……”

他面无表情地撸起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