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道流光飞起,一道如彩虹挂桥,另一道似拦腰猛虎,扑向了薛慕澜。
要死了啊,薛慕澜的笑有些苦,这两道流光,一劈一斩,已经完全封住了她的生路。
真没想到,流光守卫会那么的强,自己连一招都接不住。
接不住就不接了吧,她不再去控制手中的剑,也不去看那要命的光幕,她只是转过头,朝着大哥微笑。
生命的尽头,有你在身后,我又有什么割舍不下的呢。
薛慕澜笑着,她很满足,要是大哥能再对她笑一个就更好了,可是大哥的哭相,未免难看了点。
别了,我的大哥。
来世,我再陪你鲜衣怒马,走遍天下。
这样想着,她闭上了双眼,因为她不忍心看到大哥的泪水。
“不要!”这次叫出来的是赵香艺,她的声音中充满了乞求,不知道是在乞求黑衣人手下留情,还是在乞求上天的怜悯。
但那叫声又是那么的无助,那么的令人心碎,心碎到薛慕澜又睁开了眼睛,她想安慰赵香艺,让她别那么伤心。
可她睁眼的时候,看到的不是赵香艺,而是皇帝,他依旧威严的站在那里,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可是他的身边,孤零零的,一个人都没有,真是好可怜啊。
她同情的望着他,准备继续去找赵香艺,可是来不及了,剑风已经吹到了她的身上,她马上就要离开这个世界了。
哎,姐姐,我总是对不起你的。
她放弃了,不再寻找,安心等死。
“住手。”皇帝看着她怜悯的眼神,突然喊出声来。
剑光来的快,去的更快。
流光卫士对皇帝命令的执行,向来是不折不扣的。
薛慕澜落地时,还不敢相信这发生的一切,她茫然的望着皇帝,一脸的诧异。
而正准备一拳将皇宫砸烂的汴梁,也立刻停了下来。
他含着泪,望着薛慕澜,脸上的神情,分不清是哭还是笑。
“把剑放下,都走。”皇帝又发了一道命令,只是声音突然间苍老了许多。
黑衣人遵旨离去,汴梁急忙上前将薛慕澜紧紧的抱在怀里,赵香艺也走了过去,三人立刻抱在了一起。
皇帝看着他们,回忆起了往事,“当年你父亲是太子,我便是在这里,亲手杀了他,你的眼神可真像他,我还记得,他临死前也是用怜悯的眼神看着我。”
这时,他已忘记自己皇帝的身份,将自己的称呼也改了。
薛慕澜听了,顿时愣住了,虽然皇帝没有对着她说,但她明白,这里只有自己对的上这段话。
皇帝又说,“我知道,他在怜悯什么,在他死前,有个女人,也像你一样,奋不顾身的冲向流光剑,若非她的死,又怎会换来我的生。。。”
赵香艺听的一阵悲伤,她知道,那个女人,就是她的母亲。
皇帝的目光一直在女儿身上,见她难过,立刻就止住了。
当江山逝去的时候,当龙袍褪下的时刻,他就是一个父亲。
“外面很乱,要多小心。”皇帝温和的说着,脸上第一次浮现慈祥的笑容。
那一刻,他真的只是一位父亲,“都去吧,把剑带走,别再回来。”
赵香艺鼻子一酸,泪珠不自觉的在眼眶里打转,她知道父皇目前的处境,作为女儿,实在不该走,可她更知道父皇的骄傲,容不得任何怜悯,所以她必须走。
赵香艺从两人的怀抱中挣脱出来,她的脸色白的吓人,可眼神却异常的坚定。
她抱着孩子,一步一步往殿外走去,脚步声在安静的大殿里响起,每一记都像重锤敲打在皇帝的心里。
“走,都走。”皇帝的表情乱了,他挥舞着双袖,将龙椅上的东西都摔倒了地上,仿佛要把所有事物都从他的心中赶走,特别是那烦人的脚步声。
那一刻,他就是一个老人。
那一刻,他放下了尊严。
皇帝若是没有了尊严,那还不如死去。
殿外,阳光被乌云遮住,显得格外的阴暗,而殿前那数不清的台阶上,只有三个人在默默的走着,说不出的冷清。
人走了,殿就凉了。
殿凉了,南朝也就亡了。
这一路出宫,赵香艺始终走在最前面,没有回头。
她是一个骄傲的人,又怎愿让人看到悲伤的泪花。
她又是一个坚强的人,但她不知道,若是回头,是否还能坚强的走下去。
可她不得不走,为了父皇,更为了孩子。
这一刻,她让自己的心比铁还硬。
她一直走到马车的跟前,看到小玲子为她卷起车帘,这才停了下来。
她没有上马车,而是转身望着汴梁,深深的凝望着,仿佛要将这位男子的一丝一发永远的刻在心里。
汴梁从没见过她那种眼神,心里顿时不安起来。
这一路走来,他一直想安慰她,可却不知道如何开口。
他明白,大殿一别,就是她父女的永别,这种伤心与痛苦,不是旁人所能劝慰的。
可她现在的眼神,既不是伤心,也不是痛苦,而是决绝。
“夫君,许昌你就别回去了。”赵香艺平静的说着。
她每说一个字,心里都像是被针在刺,刺的她浑身发痛,刺的她心血直流。
可她却将心里的血化成了口中的字,那又是何等的残忍!
残忍到她忘记了所有的痛苦。
“为什么?”汴梁双手扶住她的肩膀,大声的问着。
他的确不想回许昌,因为那位烦人的父亲和无形的监视。
可是如果是为了妻子,他愿意忍受。
赵香艺的身子在他的用力下抖动着,可这动摇不了她的心意,“夫君,你还不明白吗?你若回了许昌,少爷府的实力就会比皇宫更强,不然的话,公公又怎会让你来临城。”
汴梁沉默了,父亲虽说没有叫他来,可他做的那些事情,却都表明了他的态度,那就是要自己来许昌。
虽说这事是为了国家和平统一,可谁又知道他心里究竟有没有害自己的想法。
“我不怕。”汴梁说。
北海这么难的事情他都坚持下来了,又何惧其他的阴谋诡计。
赵香艺摇摇头,“以前天下尚未归一,公公需要仰仗你的地方很多,所以,他一定会顾虑你的安危,可如今,江山一统,除非你愿意出来当这个皇帝,不然,争斗就永无休止。”
她是在皇宫里长大的,她很清楚的知道这种权力斗争有多恐怖。
汴梁若是在许昌,只怕少爷府说出来的话,比圣旨更管用,那皇帝又如何容得下,哪怕那位少爷是他的亲生儿子。
汴梁也摇摇头,他明白妻子的意思,也知道这事他有能力办到,可有能力,不代表会去做。
逼迫父亲退位,再自己当皇帝,这两件事,无论那一件都严重违背了他的心愿,他也绝对不会去做的。
赵香艺本就明白他的心意,见他摇头,语气就更坚定了,“你离开许昌,公公看在你的份上,必定会善待少爷府的众人,也必定会将太子之位传给麒俊,所以,夫君,你可以放心的和慕澜妹子去云游四海,找一个喜欢的地方住下来,有慕澜在你身边,我也放心的很。”
她说的很平静,可心里不知怎的,又开始阵阵绞痛起来,把夫君交到另一个女人手上。
这种痛,真的必死更难受,虽然她不得不这么去做。
“那你把孩子交给小玲子,跟我们一起走好不好。”汴梁的手又开始摇晃起赵香艺的肩膀,把她的头发都摇乱了。
赵香艺勉强的挤出一丝笑容,她不敢再去看他的眼睛,她怕再看下去,就走不了了。
于是,她将目光转到孩子身上,“麒俊是太子,小玲子照顾不了,别忘了,李家还有很多公子,虽然不是李老爷生的,可是在皇位面前,谁能保证他们不眼红呢?”
“麒俊只是个孩子,对付起来太容易了,若是他有什么意外,你又不愿做皇帝,那皇位就会传到他们手上,我若不在,俊儿太危险了。况且,你还有那么多朋友在许昌,有我照看着,也会好很多。”
“那你。。。”汴梁说不下去,许昌之行,若真如她所说,实属步步惊心,他又怎能放心让她独自面对。
赵香艺转过身,“放心吧,我可是你的妻子,而且皇宫的那一套,我比他们要有经验的多,等孩子长大了,我就来找你们。”
说完,她在小玲子的搀扶下上了马车。
汴梁拦住了正要落下的车帘,蛮不讲理的说,“我就不让你走。”
赵香艺轻轻的抚摸着他的头发,“别孩子气,比起你杀进许昌,当了皇帝,将我一辈子锁在宫里,我更愿意,十年之后,能和你一起,浪迹天涯,夫君,等我十年,可好?”
她努力的乞求着,即在乞求他的同意,又在乞求自己坚持下去。
可汴梁就是倔强的抓着车帘,不肯离去。
赵香艺不得不俯身在他额头亲了一下,“夫君,让我笑着走,好不好,你再这样,我要哭的呢。”
或许是那一吻,让汴梁没了力气,他的手一松,车帘缓缓的落下,将她绝美的容颜永远的关在了马车里面。
汴梁傻傻的站着,看着马车远去,一直消失在视野的尽头。
在无尽的惆怅中,他的脑子里又浮现出毕业前写的那段文字《maybe》,他默默的念了起来:
maybeitisnotcorrectweather,
youarecoming.
maybeitisnotcorrectwords,
letushappy.
maybeitisnotcorrectfood,
wesittogether.
maybeitisnotcorrectbeer,
butyouenjoy.
thanksforyourcominginmylife,
maybemylifeisjustapaper.
justapaper.
whenyouinfrontofme,
justlikerainbow,
printinthepaper.
maybeonlyfewtime,
veryshorttime,
itisenough!
maybe.
薛慕澜见他神情呆滞,又胡言乱语,很是担心,她伸过手去,和他十指紧扣,“大哥,你可别吓我。”她温柔的在他耳边低呼。
汴梁听了,突然蛮横的将她搂入怀中,“你才别吓我!刚才皇宫里,我都担心死了!”
这事他早就想说,可一直没机会。
薛慕澜听了,脸上有些哀伤,她自责的说,“我原以为,是为了你,可是刚才,望着姐姐的背影,我才知道,是为了嫉妒。”
“嫉妒?”汴梁不解的望着她。
薛慕澜点点头,“是的,其实我一直在嫉妒,嫉妒她是公主,嫉妒她是你妻子,嫉妒她有你的孩子,可是这些都是命,我认命。但是,在乾光殿里,姐姐为你拦下了一位剑客,而我却什么也做不到,这让我更加的嫉妒,嫉妒到发狂,唔。。。”
汴梁封住了她的嘴,也堵住了她的话,那些让他听了忍不住落泪的话。
他不要哀伤,他要幸福。
一股甘流瞬间从两人嘴里到了心里,于是两个人紧紧的相拥在一起。
《第一卷完》
(写这些,主要是为了主角的性格变化,第一卷就像是大学生刚毕业后的实习,真正的人生之路,远不是一个毕业生能驾驭的,不经历这些,在下一卷中,主角活不过三集。谢谢大家的阅读,我只能说,下卷最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