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面走在路上,一面心生焦灼,只觉得并非年纪越大的人心智就会越成熟,行事就会越谨慎,反而年纪越大的人心中的牵挂就会越多,头脑一热,行事起来就会更加无所顾忌,就好像瑨妃一般,身为母亲放不下自己的孩子理所应当,这我可以理解,但本以为凭她的年纪阅历,为人会比谭嗣同更加理智有担当一些,考虑事情也会更加全面一些。
但结果却是失望,透顶的失望。
又想想,她若是真的在今天回到了现代,那么“瑨妃”就会成为一个死人,那么历史也就被彻底改变了,这样一来必定会牵累到很多人,也许会是我的家人,也许会是她自己的家人。
我更是在想,当她回到现代后发现原本幸福的家庭全然变了个模样,她真的不会后悔吗?
别说陪伴了,就连见一面都会成为奢望。
况且她很多事情都已经不记得了。
可是这些话我却还没来得及说。
东方微微泛出鱼肚白,本来今夜是要去养心殿看载湉的,也不知道载湉好了没有。
终于回到景仁宫,才发现莺儿、鹊儿还有常泰都是一夜未睡,我刚敲门,常泰就过来敲门,穿戴整齐的模样,莺儿、鹊儿也都忙迎出来。我看着她们问:“你们难不成全部一夜未睡?”
常泰道:“娘娘不回来,奴才实在不敢睡,万一出了什么事,奴才也好去接应。”
我淡淡一笑,“大公主陪着,我能有什么事儿。”
莺儿忙问:“娘娘可见着皇上了?”
我摇头,“没见着。”
鹊儿问:“没见着?”
我“嗯”一声。
莺儿小心翼翼问:“可是皇上……不愿见?”
我看她一眼,笑着摇头,“并非皇上不愿,而是不能见。”
莺儿舒出一口气。
鹊儿问:“为何?”
我笑,“说来话长。”
入了屋子,莺儿给我倒来一杯茶,我喝了一口,就赶紧朝莺儿道:“你今日去外头打听打听有关咸福宫的事儿。”
莺儿倒是不明白,“瑨妃向来跟小主没多大交情,平白的去打听咸福宫做什么?”
我道:“你就别问了,去就是了。”
莺儿“哦”一声,就欲去了,随即我在身后又交代道:“小心些,别让人发现了。”
莺儿回首应道:“知道了。”
鹊儿刚好打水进来,见莺儿出去,便问:“莺儿急匆匆地去做什么了?”
我笑,“打听咸福宫的消息去了。”
鹊儿面上也是一样的惊奇,“咸福宫?”
我看她一眼,然后轻声道:“没什么事儿,就是我得心里有个数。”
鹊儿听了缓缓点头。
洗好脸后,简单梳了个发髻,正准备用早膳,莺儿就回来了。
我忙问:“怎么样了?”
莺儿虽不明所以,却也道:“奴婢去打听过了,咸福宫没有发生什么事情,一切都很安泰。”
我又确定一遍:“真的?”
莺儿道:“真的。”
听了这话,我本提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许是瑨妃及时醒悟,又许是瑨妃没有成功,反正不管什么原因,如今这个情势也算是皆大欢喜,不禁在嘴里喃喃道:“还好还好。”
鹊儿一面帮我盛了一碗豆浆,一面问:“什么还好?”
我笑,“没什么。”
莺儿又道:“不过奴婢还在外头还听到一个消息。”
我舀了勺豆浆喝一口,望着莺儿问:“什么消息?”
莺儿道:“都说今儿一早皇上又去太庙了。”
我放下勺子,一蹙眉,“皇上不是身子不适吗?”
莺儿道:“奴婢也在愁这个呢!皇上本就身子不适再加上舟车劳顿的恐会加重病势。”
莺儿这话说得让我本就不平静的心更加揪在了一起。
片刻,我对鹊儿道:“你去太医院偷偷把赵太医请过来。”
鹊儿“嗯”了一声就出去了。
我担心得早膳都不大想吃,只喝了一碗甜豆浆,小半段油条。莺儿刚把碗碟撤下,赵太医就跟着鹊儿进了景仁宫,我忙拉了赵太医到屋子里头,问:“皇上的身子到底怎么样了?”
赵太医一脸狼狈,我不明所以的看着他,并未觉出不妥。
他轻轻一晃胳膊,我这才发觉自己的手正死死地握住他的手腕,一挣眉,忙松开手来,解释道:“我不是故意的,我是太着急了,”低眸静了一会儿,便又道,“听莺儿说皇上今早去了太庙?”
赵太医望住我点头,“是去了。”
我惊道:“皇上不是发热、头风吗?这个时候不好好休息就罢了,如何还能舟车劳顿去太庙呢?!”
赵太医道:“这是老佛爷的意思。”
我一蹙眉,“老佛爷?”
赵太医道:“仿佛是今日一早瑨妃娘娘晨昏定省时跟老佛爷提起昨晚是双星伴月的难得奇景,老佛爷询问钦天监,钦天监说无法判定吉凶,因而老佛爷便让皇上早朝后去太庙拜祭一下,”又道,“不过娘娘不必太过忧心,臣已经给皇上用药了,皇上今儿气色看上去不错。”
我稍稍安心。
思索须臾,我又问:“瑨妃?”
赵太医道:“是,这些事情臣也是听瑾贵人说的。”
难道瑨妃是把昨晚自己没能成功回到现代的责任全都推怪到了我的身上?
瑨妃也知道伤害载湉比起伤害我更能让我难过,简直太过分了!
我深吸一口气,缓一缓情绪问赵太医:“姐姐怎么样了?她可有话要你带给我?”
赵太医道:“瑾贵人只叫娘娘保重自身。”
我问:“就这样?”
赵太医道:“瑾贵人还道了一句,惟有清心寡欲,方能高枕无忧。”
子玉这话倒的确说得恰逢其时。
我笑,“晓得了。”
赵太医点头。
我想了想,含笑道:“也请赵太医帮我带个消息给姐姐。”
赵太医问:“什么?”
我附耳上去说了几句。
赵太医听后一脸惊讶问我:“真的?”
我微笑,“自然。”
赵太医道:“这可是犯了后宫大忌。”
我笑,“我被禁足,这事自然还要姐姐出手,否则有些人终不知天高地厚。”
赵太医道:“此话一定带到。”
我点头。
随后又叫莺儿将他送出去。
鹊儿跑进来问我:“娘娘方才说了什么,赵太医怎么是这样的表情?”
我笑,“没什么,就是说了点实情罢了。”
不过就是把昨晚五官灵台郎在瑨妃咸福宫彻夜未归之事告诉了赵太医罢了,又谎称今晚子时他们一定还会在咸福宫相会,让子玉悄悄地领着慈禧去捉人,五官灵台郎的官儿恐怕是做不了了,至于瑨妃,慈禧还是会留她命的,毕竟她也没威胁到慈禧什么,最多跟我一样被禁足,慈禧如今最大的眼中钉是我,她还犯不着惹了众怒。
我还有理智,也并不是想要了瑨妃的命,只是想给她一个下马威,顺便给载湉出口气,更想彻底绝了她要不管不顾回现代的可怕念头。
本来我也是不必做得这么绝,但是她竟敢用载湉开刀来告诫我,那么我就必须也要让她失去点什么。
告诉她我的底线在哪儿,告诉她我也不是好惹的。
半晌,我在案上写了一封信,上头就是说相约五官灵台郎子时再聚咸福宫有要事相商,署名是瑨妃。
折好了让鹊儿小心送到钦天监,我又害怕五官灵台郎能看出瑨妃的笔迹,就嘱咐了鹊儿送信时一定要透露一些特别的消息给五官灵台郎。
鹊儿听了,为难道:“娘娘,你要奴婢故意告诉大人瑨妃的手受伤了,这封信是有人代笔,大人他会信吗?”
我含笑,“只要你装作无意一些,他自然就会信。”
鹊儿不解问:“可是娘娘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看着她,想了想,道:“因为事关重大,我此刻不能告诉你,早晚明儿你就会知道缘由了。”
鹊儿眨巴两下眼睛,“哦”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