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离合无常
作者:一水沉香      更新:2020-06-12 15:04      字数:3578

小龙女只感劲风袭顶,秀发已飘飘扬起,只有闭目待死。便在此时,杨过张口一吹,一股气息向李莫愁脸上喷去。他这时全身力内都用以助小龙女打通脉穴,这口气中全无劲力,只是眼见小龙女危急万分,唯一能用以扰敌的也只是吹一口气罢了。

李莫愁却素知杨过诡计多端,但觉一股热气扑面吹到,心中一惊,向后跃开半丈,她自因智力不及而惨败在黄蓉手下之后,处处谨慎小心,未暇伤敌,先护自身,跃开后觉得脸上也无异状,只听杨过笑道:“你这便宜奶妈当久了,倒是不将孩子还给人家了?”李莫愁喝道:“你作死么?”

杨过又笑道:“那日我借给你一件袍子,今日可带来还我么?”李莫愁想起当日与铁匠冯默风激斗,全身衣衫都被火红的大铁锤烧烂,若非杨过解袍护体,那一番出丑可就狼狈之极了。按理说,单凭这赠袍之德,今日便不能伤他二人性命,但转念一想,此刻心肠稍软,他日后患无穷,当下欺身直上,左掌又拍了过去。

危难之中,杨过再无法子,直喊:“芙妹,救姑姑!”郭芙闻声身子一颤,似是也觉出危险,侧往一边,任由真气紊乱,双眸立睁,只觉身上百般煎熬,一身寒气无处可泄。方才迷糊中发出一掌,竟舒服了许多,此时听见杨过喊声,登时一惊,也不管对方是谁,双臂张开,两侧各拍了一掌。哪知这掌一边虽对着李莫愁,另一边却是杨过的后背。

郭芙此时全无意识,李莫愁接了她一掌故而寒冷难受,她却将李莫愁的掌力和在自己的掌中一起传给杨过。杨过但觉一股寒气夹杂着热力自后心直逼过来,竟不抗拒,反而再加上自己的掌力,一齐传到了小龙女身上。

这么一来,变成李莫愁,郭芙杨过合力,协助小龙女通关冲穴。李莫愁所习招数虽不如杨龙二人奥妙,但说到功力修为,自比他二人深厚得多,郭芙得紫薇剑寒玉床之助,寒气之威也非同小可。小龙女蓦地里得了强助,只觉一股大力冲过来,“膻中穴”豁然而通,胸口热气直至丹田,精神大振,欢然叫道:“好啦,多谢师姊!”松手放脱杨过左手,跃下寒玉床来。

李莫愁一愕,她只道是小龙女助杨过疗伤,因此催动掌力,想乘机震伤杨过心脉,岂知无意中反而助了敌人。杨过大喜,连忙翻转郭芙身子,探她脉息,见脉搏搏动有力,只疑惑她为何不醒,方才郭芙打入他身体的寒气冻得他一阵激灵,暗道:“莫非芙妹又给冻僵了?她方才的寒气好生厉害。”嘴中却对李莫愁笑道:“李师伯,若非你赶来相助,你师妹这膻中大穴可不易打通呢。”李莫愁踌躇未答,小龙女突然:“啊”的一声,捧住心口,摔倒在寒玉床上。杨过惊问:“怎么?”小龙女喘道:“她,她,她手掌有毒。”

这时杨过头脑中也是大感晕眩,见郭芙也是印堂发黑,嘴角慢慢淌出鲜血,已知李莫愁运使五毒神掌时剧毒逼入掌心,适才郭芙与她手掌相交,不但剧毒流到她经脉,传入自己体内,更传到了小龙女身上。

杨过提起玄铁重剑,喝道:“快取解药来!”举剑当头砍下。李莫愁举拂尘挡架,铮的一声,精钢所铸的拂尘断为两截,虎口也震得鲜血长流。她这柄拂尘以柔力为主,不知会过天下多少英雄豪杰,但被人兵刃震断,却是从未有之事,只吓得她心惊胆战,急忙跃出石室。原来她一进古墓,就借着熟悉环境,将耶律齐等人关在一间石室,独身来寻杨过,此时见杨过如此厉害,一时不敢冒进,只等他毒发。

杨过急道;“芙妹,姑姑,你们怎样?”郭芙自是不能回答,小龙女也是娇躯羸弱,恨得他一咬牙提剑追了出去,一见李莫愁,左臂前送,眼见这一剑李莫愁万难招架得住,不料体内毒性发作,眼前金星乱冒,手臂酸软无力,当的一声,玄铁剑掉落在地。

小龙女此时倒在寒玉床上,瞧着郭芙,颤声道:“郭,郭姑娘,你醒醒,帮帮……帮帮过儿……”郭芙也中了毒,此时秀眉紧蹙,体内真气互斗未止,哪里能起身?小龙女唤她几次,都未回应,只得扶着石壁,拖着病躯寻杨过而去。

此时耶律齐、完颜萍,大小武四人被困于石室之中,众人从溪底潜入,身上携带的火折尽数浸湿,难以着火,黑暗中摸索了一会,哪里找得着出路?四人无法可施,只得席地枯坐,将身上的水烘干。

武修文沉不住气,不住的咒骂李莫愁阴险恶毒。完颜萍见他烦躁,不由劝道:“小武公子,那李莫愁自来阴险恶毒,如今再骂她也是无用,咱们还是想法子出去罢。”武修文一怔,要他骂人他还使得,若要寻出路当真是没有办法,一时答不出话来。

完颜萍见他没辙,忍不住对耶律齐道:“耶律大哥……”耶律齐正在凝神四顾,闻言抬手阻止,似是在听什么动静。只因她素来声音柔美,此时四周石壁寂静,黑暗之中更显得她婉转求恳之意,武修文闻之撇了撇嘴,大声叫道:“咱们给困在这儿,耶律公子也没有办法,叫他又有何用?”他还待要说,武敦儒责怪道:“弟弟!”武修文这才住口,他说这番话时心意激动,只因从前追随郭芙之时,杨过便处处逞强,压过自己,结果师父师母却早已将郭芙许给杨过,眼前他对完颜萍生出情谊,却有个武功身世更胜自己的耶律齐在侧,不免感叹自己情路坎坷,举步维艰。武敦儒却暗叹:“弟弟往日聪明胜我百倍,哄得芙妹十分欢喜,怎么如今却糊涂起来了,他如此跟耶律兄争锋,不是叫人家姑娘小看了么?”

完颜萍给他呛了一句,看看耶律齐,又瞅瞅武修文,心中登时高下立判,不由得柔情似水地看着耶律齐,只见他眉头深皱,苦思出去之法,他们争论之言,竟似全然没有听见。完颜萍见他脸上仍有水珠,便拿出手帕来想要替他拭去,手伸到一半,耶律齐忽道:“你们听,甚么声音?”三人侧耳倾听,却听不到甚么,耶律齐眼中露出神往之色,忽而喜道:“咦,是郭姑娘的声音”接着又紧蹙眉头道:“她,她怎么好似很痛苦一般?难道,难道她遇到李莫愁,受伤了?”这声音隔着石壁,细弱游丝,若不是他内功修为了得,耳音特强,决计听不出来。他站起身来走了几步,声音登时减弱,心中一动:“郭芙的声音既能传到,这石室或有通气之处。“当下留神倾听,心中焦急万分,想郭芙定然疼得厉害,否则不会如此叫喊,恨不得她快快减了痛处,但想自己此时看不见她,又盼望她多多叫喊两声,好叫他要分辨自何处传入。古人云“关心则乱”诚不欺我。

他向西走几步,声音略轻,向东退回,声音又响了些,斜趋东北,呼喊□□之声听得更是清晰。于是走到东北角上,道:“完颜妹子,还要借剑一用。”完颜萍刚欲递过去,武修文忽道:“耶律大哥,方才出水面时,我见你腰囊鼓囊囊的,不是剑么?”完颜萍闻言,以为耶律齐故意朝自己借剑,含羞一笑。

耶律齐一愣,摸了摸腰间,道:“这不是剑,是郭姑娘的东西,她先前忘在重阳宫了。”完颜萍双手将剑递给耶律齐,低头道:“耶律大哥,你用就是了,不必客气。”

耶律齐心急救郭芙,无瑕解释,接过完颜萍的剑在石墙上轻轻刺击,刺到一处,空空空的声音微有不同,似乎该处特别薄些。他还剑给她,双掌抵住石块向外推去,全无动静,他吸一口气,双掌力推,跟着使个“粘”字诀,掌力急收,砰的一声,那石块竟尔被他掌力吸出,掉在地下。

完颜萍三人惊喜交集,齐声欢呼,奔上去你拉我扳,又起出了三块石头。此时身子已可通过,耶律齐担心李莫愁在外埋伏抢先一步,众人鱼贯钻出,循声寻去,到了一间小小的石室,拐了个弯,便来到小龙女的房间。只见黑暗中一张石床,床上一个白色身影来回打滚,叫苦不迭,耶律齐快步上前,将她抱在怀里。若是杨过小龙女在此,必要诧异,只因寒玉床竟再不冒半点儿寒气。

完颜萍和武家兄弟初时见一身白衣,还当是小龙女,见耶律齐风也似的赶去不禁讶异,待他将怀中之人扶好,方知是郭芙,惊得一呆。耶律齐却顾不得他们,他一揽之下,竟吓了一跳,郭芙身上的寒气比之在重阳宫更盛,却不知她体内尚有本身真气与玉女心经融合的热力,正反复煎熬。她初时不能动弹,有苦说不出,小龙女走后,无人管她,竟鬼使神差将寒玉床的寒气全然吸纳,寒玉床再无寒气吸住她,终于可以动上一动,但体内真气却翻腾不歇,叫她难以忍受,只得不停叫喊。幸而如此,耶律齐等人才未被憋死于墓中,耶律齐此时也不知她为何疼痛,只见她哭得厉害,竭力哄她,想来是她之前真气未平。想要再给她顺气时,她却挣扎着翻出耶律齐怀中,根本无法遏制,反倒越哭越凶。

武家兄弟也是忧急,此时也顾不得跟谁发过誓,跪在她身畔直呼芙妹不止。耶律齐无法可施,只道:“两位武兄按住郭姑娘,好让我为她调息。”二武刚点头答应,拉住郭芙,哪知郭芙忽然坐起,脸泛寒光,双掌一拍,登时将二武甩了出去。完颜萍大惊,连忙搀扶两人,一摸之下,二人竟像冻僵一般,直打哆嗦。也是二武命不该绝,郭芙戾气先前给李莫愁泄了一大半,无意施为,若是她有心伤人,二武猝不及防之下只怕要命毙当场。

完颜萍扶好二武,伸手在桌上摸索,摸到了一只烛台,跟着又摸到了火刀火石,当下打火点烛。耶律齐这才见郭芙双唇深紫,脸色惨白,心中一紧,忙道:“郭姑娘,郭姑娘?郭芙,你醒醒!”郭芙迷糊之中,听到有人唤她,微微睁开眼睛,却看不真切,呢喃道:“杨……杨过,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