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南海仙缘
作者:一水沉香      更新:2020-06-12 15:07      字数:3647

这一撞非同小可,郭芙后脑着墙,登时眼冒金星,唯有手下意识想抓住剑柄,妄图拉住杨过,哪知她迷糊之际,误抓了剑刃,双手登时一片粘腻,这一下疼痛,倒叫她神志恢复了些许。耳边却听见黄蓉等人的呼喊,她慌忙间要去救杨过,可他此刻已在断崖外,她是无论如何也抓不到了,只见她双眼凸出,直瞪着杨过下坠的身躯,心徒然一坠,顿觉天地一沉,又因骤然失血,眼看便要头重脚轻的倒栽下去。

忽眼前红芒一闪,黄蓉大呼:“芙儿,接住了!”说话间只见杨过身下忽然升起一朵红云,直奔自己而来。郭芙吓得呆了,心道:“这云彩我如何抓得住?”仍无意识伸开双手,扯住那片红云。那云彩劲力极强,她如此一接,竟连带给逼得倒退一步,踉跄着摔坐在断梁上,方看到手上抓着的是块红色的袈裟。

原来一灯见杨过落崖,当即扯下袈裟,与黄蓉朱子柳武三通四人各捉一角,合力抖开,四人以旋转之力将袈裟斜切入杨过身下,当即将他弹起两丈。袈裟宽大,便如一巨大的风筝,借着谷底的风力暂将杨过托了起来。恰于此时郭芙已抓住了袈裟一角,但石梁毕竟距离众人过远,袈裟长度不及,一灯等人抓不牢这边,杨过仍要下坠。

黄蓉见千钧一发,当即上前一步,手中竹棒翻转,撬起一块臂宽的大石,娇喝一声,那大石登时飞起撞上袈裟下坠一角的勾环,袈裟受力卷上杨过的身躯,拦住颓势。黄蓉这一击乃尽全身功力施为,当即脱力向后倒去。武家兄弟连忙托住师娘,完颜萍方大喊一声“成啦!”说着将手掌藤条抖向一灯师徒三人,一灯当即接过藤条卷向袈裟,将杨过缠了个结实,三人大喝一声,一起发力,将杨过扯了回来。

程英陆无双急出泪来,只得先手忙脚乱的帮杨过解开藤条袈裟,只见他双眼发直,身上束缚一松,便手脚发软的跌在地上。

饶是一灯等人功力纯厚,大战之后又经历诸事,方才又救了杨过,皆已力竭,一时顾不得瞧他怎样,先调息起来。这边耶律燕忽然惊呼一声,见众人都瞧着自己,方开口指着石梁道:“芙儿还在那边呢!”程英陆无双在照顾杨过,闻言陆无双道:“她如此狠毒,要害死杨大哥,只管让她留在那儿罢!”原来方才电光火石,众人又听不清杨过郭芙二人言语,只瞧郭芙突然出掌,杨过跟着摔下崖去,便以为是郭芙推了杨过。武修文略觉理亏,闷声道:“你休要颠倒黑白,是杨过发疯要杀芙妹,难道芙妹连自保都不成”

陆无双道:“你有本事,自己去救,跟我们说些甚么?”武修文望向深渊崖距,和武敦儒彼此瞧了一眼,自知以他二人的功力,这一跃实在勉强,一个不好人救不回来,他们反而掉下崖去。

武敦儒环视四周,见师祖师叔师娘和老父皆在调息,杨过痴痴呆呆,耶律齐昏迷不醒,剩余众小辈中唯以程英武功最高,只得上前施了一礼,道:“程师叔,望你瞧着同门一脉,相救师妹。”

程英恍若未闻,只流着泪唤着杨过,但后者却不发一语,看得她又是痛心,又是着急。她虽嘴上未曾像陆无双那般嗔怨郭芙,但心中实已恨上了她,只是碍于同门之情不好发作,但要她相救杨过仇人,那却是万万不能。

武敦儒大感尴尬,其实等黄蓉等人功力恢复,自然能救郭芙,但见陆无双此状,定是不肯罢休,日后传扬出去,说他兄弟无能还是其次,只怕师父师祖脸上蒙羞。再者,他们自小一起长大,自来同进同退,此刻却让郭芙一人留在对面,他们心中委实不忍。

完颜萍见状将耶律齐安放在一旁,站起身道:“武大哥,咱们一路行来,互为援手,我虽是别族女儿,也懂生死之交,肝胆相照。咱们尽力而为,救则救得,左不过丢了性命,十八年后仍是英雄好汉,何用委身求人?”武修文当即击节道:“完颜妹子说得是,死便死了,我这就去救芙妹。”

耶律燕出声拦道:“小武,完颜姊姊说要救人,可没白叫你送命,你急甚么?”说着将程英二人从杨过身上解下的藤条卷起,递给武敦儒道:“二哥说,行走江湖,武功自是天外有天,可是义气与骨气却不差人半分,你不必顾忌我,咱们四人同去救芙儿。”

武敦儒目光灼灼地看着耶律燕,点头接过藤条,冲郭芙喊道:“芙妹,你没事罢?你抓住藤条,咱们拉你回来。”黄蓉虽在运功调息,心中却为爱女着急,她不发一语,将几人的话听在耳中,双眼虽瞑,嘴角却欣慰一笑。

那边郭芙远远见杨过未死,渐渐回过神来,只是她受了内伤,无法独立过崖,正自从衣摆下扯下布条将手上伤处包扎止血。闻声缓缓站起身来,回道:“大武哥哥,我没事。”

武敦儒闻言与武修文互相点了点头,一起发力将藤条甩了过去,郭芙抖剑上前,卷上藤条。武敦儒一扯,发觉她已抓牢,便大喝一声,他二人在前,耶律完颜二人在后,一齐发力将郭芙往回拉。只是他们功力自是不如一灯诸人远矣,拉到一半,藤条松软,郭芙此时已近崖面,向下坠了下去,吓得她大叫一声。

武敦儒连忙咬牙拉住藤条,武修文功力本较兄长弱些,担心自己一时脱手,但他为人机灵,见事不妙,恰身旁有一石柱,连忙将松软的藤条缠上那石柱,郭芙坠到一半,藤条复又绷紧。

武修文一边拉紧藤条,一边安慰道:“芙妹抓紧,我们慢慢拉你上来。”郭芙应了一声,贴着崖面抓住一块石头,一手紧抓着剑,手足并用向上爬去。

爬到一半,忽觉剑身传来一股大力,慌忙松了手脚,借力给拉了上来。到了崖面一看,却是一灯黄蓉运功已毕,助了这四个小辈一臂之力。郭芙遭此大难,满腹委屈,哭着扑到母亲怀里。

二武力竭,皆摊坐地上。朱子柳笑对武三通道:“师兄,有子如此,夫复何求啊?”武三通摆手道:“哪有此事。”却心实喜之。抱着两个儿子又搂又亲,瞧了半晌,方对武修文低声道:“我瞧那完颜丫头甚好,你去讨她回来。”武修文脸上一红,挠着脑袋连声遵命。

黄蓉安抚住女儿,反转向杨过,只见他神思不属,只不住口喃喃道:“为甚么要十六年?为甚么要十六年?”黄蓉不解,问向程英,程英也摇头不明。郭芙见状,方上前将崖壁的两行字对黄蓉说了,却将她和杨过十六年之约之事略过不提。

黄蓉默默沉思了一会,突然两眼发亮,双手一拍,笑道:“过儿,大喜,大喜!”杨过本一心求死,却被他们强救回来,心中早已大乱,听到黄蓉所言,神思受激,当即一抖,险些摔在地上,颤声道:“甚么……甚么大喜?”黄蓉道:“龙家妹子遇到了南海神尼,当真是旷世奇缘。”杨过脸色迷惘,问道:“南海神尼?那是谁?”黄蓉道:“南海神尼是佛门中的大圣,佛法与武功上的修为俱是深不可测。只因她足迹罕履中土,是以中原武林人士极少有人知道她老人家的大名。我爹爹当年曾见过她一面,承蒙授以一路掌法,一生受用无穷,嗯,那是十六、三十二、不错,是三十二年之前的事了。”杨过将信将疑,喃喃的道:“三十二年?”黄蓉道:“是啊,这位神尼只怕已近百岁高龄。我爹爹说,每隔十六年,她老人家便来中土一行,恶人撞到了她那是前世不修。好人遇到了,她老人家必有慈悲。龙家妹子这等美艳如仙的人物,她老人家定是十分欢喜,将她收作徒儿,带到南海去了。”

杨过喃喃的道:“隔十六年,隔十六年。一灯大师,此事当真么?”一灯“嗯”的一声。黄蓉抢着道:“这位神尼佛法虽深,脾气却有点古怪。大师,你见过她老人家么?”一灯摇头道:“老衲无缘,未曾得见。”黄蓉叹道:“她老人家便是有一点不通情理,好端端要你与龙家妹子分隔十六年,龙妹妹武功已这么高,再学十六年,真要当得天下第一了?”说着哈哈一笑。杨过道:“不,郭伯母,那倒不是的。”黄蓉道:“怎么?”杨过道:“姑姑毒入脏腑,性命难保,倘若真的蒙神尼她老人家垂青,那么十六年之中,定是神尼以大神通驱除她体内剧毒。我总道……总道那是再也治不好的了。”黄蓉叹了口气,说道:“芙儿莽撞伤人,我……我真是惭愧无地。过儿,你这番猜测似乎更近情理。龙妹妹毒入脏腑,神尼便有仙丹妙药,也非短时能将剧毒除尽。只盼她早日康复,神尼忽发善心,不用这么久,便放她和你相会了。”心中却道:“芙儿给过儿服了绝情丹,龙家妹子事先并不知情,留下这柏舟之约,想来是叫过儿放心,不论过儿生死,她定守誓约之意。”她想到一半,蓦然想到一事,心道:“我懂啦,她不是说自己守节,她是要杨过守节,不许他另娶,看来她当真凶多吉少。唉,也不知我这番说辞,过儿信是不信?”她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将郭芙揽在身后。

杨过从未听说“南海神尼”的名字,心头恍恍惚惚,欲待不信,但字迹在石,却是千真万确之事。小龙女如真遇到不测,又怎能有十六年之约?心道:“姑姑为人良善,就算昨日当真听见我与芙妹密语,依她的脾气,只会掉头就走,绝不会故意留下十六年三个字来讽刺我们。”他沉吟半晌,又问:“郭伯母,你怎知是南海神尼收了她去?她又怎地不在壁上书下真情,也好免我牵挂?”

黄蓉道:“我是从‘十六年后’这四字中推想出来的。我只知南海神尼每隔十六年一履中土,除她之外,并无别人有此等奇习。一灯大师,你想得起有旁人么?”一灯摇头道:“没有。”黄蓉道:“这位神尼连她的名字也不准旁人提,怎能许龙妹妹在石上书她名号?你忒也糊涂,芙儿伤人在前,我与你郭伯伯此次绝不会轻纵了她,但你若一时想不开,倘若……唉,十六年后龙妹妹欣然归来,要是见不到你,只怕她也不肯再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