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敦儒听他解释，连连点头，杨过道：“敦儒，你出东门即刻转北去接应两位妹子，带她们一起寻郭伯母，将借船运粮之事告知。”见大武点头，方对小武道：“你出西门，按我教你的举火示警，小红马就在城外，你骑上一路向南阳官道上逃，南阳在鞑子手里，韩宿的人不敢追得太远。你甩了追兵再绕到南门外，将小红马拴在十里坡长亭，便自己去寻郭伯母他们罢。”小武说道：“那不必接应程师叔了么？”杨过摇了摇头，道：“我另有安排。”说着小武还想再说甚么，大武担心耶律燕，不许弟弟再罗嗦，拉着他跃岸骑马而去。

郭芙道：“你是否想得多了，我瞧韩大哥为人挺和气的，咱们直接让他开城门放咱们出城不就得了，何必弄得跟逃难似的？”

杨过呼了口气，放眼瞧她，分明生得明眸翠黛，天生一副精明样子，却时常傻得叫他头疼。却见帘子一掀，程英探进来说道：“杨大哥，二武已分头去了，先前跟着咱们的人分作四路，两路分别去追二位武兄；一路朝着原来的路回去，想来是去回报了；还有一路仍在盯着咱们。”郭芙听得一愣，杨过伸指戳了戳她脑门，嗔道：“笨丫头！”郭芙挥手打掉他的手，捂着头撅着嘴嗔道：“很痛呢！”杨过见她打扮得端庄婀娜，却偏露出如此天真的模样，可亲可爱，不禁呆呆瞧她。

却说韩奉方吩咐严闭四门，便接到回报，直说杨过郭芙二人分别骑马朝东西城门而去，他心中一惊，忙上去禀报韩宿。

韩宿听闻也是一惊，道：“这杨过太过精明，居然猜到我的用意。”

韩奉道：“公子爷的意思是？”韩宿道：“我本意将瑶妹留在洛阳，想来是你派去的人给他瞧出端倪，所以才想分别出城。他们二人武功高强，一般守卫不是对手，瑶妹往哪边去了？”

韩奉回道：“是西门。”韩宿道：“你速派人去调北门城防分兵援手两门，不，杨过武功太高，想来他们也拦不住，都调去西门拦截吕小姐。吩咐下去，只要拦截，万不可伤她，就说，就说我忽然接到她爹爹的来函，叫她回来有事相商。”

韩奉道：“吕小姐的武功也不弱，这话她会信么？”韩宿沉吟道：“她心思单纯，又关心则乱，何况无杨过在旁，多半儿会信罢。”韩宿想到郭芙回转，与她在洛阳朝夕可见，心中一阵志得意满，却不知他心心念念的郭芙还在洛水小舟之中。

程英见杨过呆看郭芙，不由眼神一黯，提醒道：“杨大哥，咱们现在呢？”杨过方醒过神来，转头对她道：“噢，那个……袁前辈见过妹子的模样，你现在就上岸寻他去，跟他的大船送粮回襄阳。”

程英一呆，惊道：“我，我一个人么？”杨过摇头道：“郭伯母知道运粮之事，必会请一灯大师带小妹子先回襄阳，你在船上一来免得袁前辈不识得大师生出误会，二来小妹子毕竟年幼需人照顾，妹子是女子，总比大师方便些，妹子为人周到，办事稳妥，若是旁人我断不能放心。”

程英听他要自己同他们分开，心中自不甘愿，但此刻听他如此信任，心中又十分喜欢。又听他道：“妹子见了郭伯伯，告诉他老人家援兵之事，请他想法子让鞑子兵在咱们赶到之时全力攻城，咱们里应外合，打他一个措手不及。”程英向来对杨过绝不违拗，望着他点了点头，只是眼神中仍露出不舍之意。杨过岂能不明她的心意，想她姊妹无忧无虑，却无端给自己搅到战事中来，一时心中歉疚，握了握她的手道：“妹子，水路亦不会太平，全仗你周全，若是咱们不死，襄阳再见。”

程英反握他手，心翻热浪，眼中盈出几许泪光，柔声道：“你要小心。”

说着程英方欲离开，郭芙叫住她道：“师叔带上这个。”说着将一个药瓶递给她道：“你要上人家的船，总不好空手就去。”

程英低头一看，正是九花玉露丸。杨过道：“要你操心？”郭芙道：“你先前白拿人家的珠子，又搭人的便船，怎可不还礼给人家？”杨过心中喜欢，面上却道：“这九华玉露丸是黄岛主所制，难道程家妹子没有么？”

程英道：“我跟着恩师，除了武功，便多学奇门术数，于医药不甚了了，这九花玉露丸虽得恩师赐过一些，但这番行走江湖，早已用尽，多谢你了。”程英接过药福了福身，深望杨过一眼，方离岸而去。

郭芙见她离开，问道：“那咱们怎么出城？”“谁说要出城了？”杨过身子一歪，仰面倒在郭芙怀里，舒了口气道：“可算都打发干净了。”郭芙脸一红，轻推了他一把，见他赖着不走，扭了扭身子，啪的一声一手轻拍在他面上，嗔道：“真把自己当大爷了，梦醒了没有？”

杨过一把拉过她柔嫩的小手，合着眼睛道：“别闹，我和那小子缠了半晚，倦得厉害，先容我歇个神。”

郭芙道：“呸，信你的鬼话！快起来，逮到空便讨人便宜，你比人家可恶多了。”“我可恶？”杨过半支起身子，仍靠在她肩上道：“不知哪个昨夜上人房梁，盗人银钱，还占人床榻！你倒是睡得安稳，可怜旁人一夜未合眼。”郭芙听他说起昨晚，脸更红了，哼道：“少埋怨人，难道我拦着你不叫你睡觉？”

杨过伸手刮了把她俏丽的小鼻子，笑道：“美人在侧，我怎睡得着？”郭芙愠恼，身子一退，杨过一个重心不稳，整个人摔在船板上，疼得他哎呦一声。郭芙知道他装模作样，站起身子抬腿便走，突觉脚踝一沉，原来给他一把拖住：“干嘛去？”

郭芙道：“你爱给人盯着，我可不愿，我去把他们赶跑。”杨过知道她害羞，借故出去罢了，道：“你大闹一场，他不会再派人来跟？这是人家的地头，你来回折腾甚么？”

郭芙想了想，道：“难不成，咱们就在这船上躲着？”杨过躺在船底，油然道：“你唤声好哥哥，我带你去个好地方躲着。”郭芙呸他一声，坐在一旁不去理睬，杨过道：“你若叫就快些，待会儿韩宿派人来捉你来了，我可不管。”

郭芙怪道：“我又没得罪他，捉我作甚么？”杨过眼珠一转，抱着肩道：“把你关起来，免得你抢了我俩援救襄阳的大功。”郭芙趁势踢他一脚:“就知道你们两个狼狈为奸！”说着秀眉轻扬道：“难道我会怕他么？”杨过道：“自然不怕，可你若伤了他，他又怎会借兵给在咱们呢？”

郭芙一想确是如此，只好上前推着他道：“那怎么办？”杨过笑而不语，郭芙又问了两遍，他仍只是笑，郭芙气得推他一把，干巴巴唤道：“好哥哥，行了罢？”

杨过噗嗤一乐，捧着她脸道：“你往后一日叫上三百遍，我甚么都依你。”郭芙嘟着嘴把他的手拨开：“你要是故弄玄虚，我就一天捅你三百刀。”杨过笑道：“你今日把我捅死了，明日可怎么办？”郭芙歪头笑道：“这你放心，我定会寻一柄小巧的刀，捅不死人的。”杨过噢了一声，道：“原来郭大小姐舍不得我死呀。”郭芙气得把桌几一掀，怒道：“我恨不得你现在就去死！”却突然一愣，只见那桌几的支柱却是中空，郭芙好奇低下头探看，见那柱子可容一人通过，竟可直接通到水底。郭芙奇怪，刚要抬头问他这是甚么，却突觉头顶一沉，双腿离地，连声惊呼还未喊出，就整个人给扔进水里。

另一头，韩宿自带兵马到了西门，却见只剩一匹马，上面搭着一件彩衣，却不见一个人影。守将禀道确见一人冲门而来，但临到城门却勒马而停，留下衣服马匹便不见踪影，只听得落水之声。韩宿一怔，却听城墙上守卫吹响警号，传令城门下一人引马长嘶，举火而立。

守卫高声问道：“城下何人？”那人并不答话，将火把往城下一抛，调转马头，扬鞭而去。

只见城下不知甚么被他引着，韩宿此刻正登上城墙，只见城下燃着火苗，不知以甚么燃料写着十六个大字：

“襄樊若破，荆洛必失，存亡一念，生死慎之。”

韩奉喊道：“哪里来的贼子，敢来乱我军心！”说着对守卫道：“立刻带人灭火。”方对韩宿回道：“公子爷，属下这就带人去追！”

韩宿面无表情，伸手拦道：“不必了，看方向是往南阳去了，坐骑脚程极快，追不到了。”说着突然神色一凝，道：“不好，他不是吕瑶，吕瑶还在船上！”

正说着，守卫说有哨探来报，韩宿知道是韩奉的哨探，忙道：“快说！”那哨探喘着气道：“公子，那船，那船……”

韩奉上去兑他一拳，忙道：“快说啊，船怎么了？”那哨探道：“船上忽然走水了，幸而在河中间，并未波及旁的船只。”

韩宿蓦地一晕，倒退半步，若非伸手扶着城墙，险些摔倒，稍缓了缓方道：“人呢？”那哨探见他眸带寒意，蓦地一抖，却听他瞪眼喊道：“我问你人呢？”更是给吓得一呆。

韩奉上去踹他一脚，急道：“公子问你船上的人呢？快说！”那哨探给吓得不轻，连忙道：“回……回公子，那船上没……没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