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猎人见小妖不懂礼仪，却是天真烂漫，也不介意，纵声一笑答道：“我哪里有这个本事？我也是学来的。。听着好听就唱着玩喽！”

小妖一听，颇觉失望。娃娃却奶声奶气的问道：“请问大哥，那作歌的又是哪位高人？现在又在何处呢？”

那猎户见小妖年纪应有十四五岁，却是连称呼人都不会，娃娃还是五岁儿童，却颇知礼仪，不禁诧异。且兼娃娃嗓音稚嫩，如此言谈倒觉有趣。不觉莞尔一笑，回答他说：“实不相瞒，这作歌的，是个道士，没事就跟着一群孩子打打闹闹，闲来就唱唱歌吹吹笛。一点都不像高人。但这歌作得好听，倒也有不少人学着他唱。”

娃娃脱口道：“这不是活济公了吗？”

猎户听了更是放声大笑：“哪里是什么济公，要说他倒也好心肠，可也没见着他做出什么好事来！”

娃娃听了也不再问，只打听了路途，谢过猎户，带着小妖信步向那道士所在村落行去。

走了大概一顿饭的工夫，就来到了猎户所说的村落，一进村落，果然就见一个道士跟许多孩童打打闹闹，没有一点正形。那个道士头发也不知多久没洗，乱蓬蓬的堆作一堆顶在头上，道士髻已经看不出原形，挽髻的簪子摇摇欲坠，身上的道袍更是乌七八糟，上面画满了顽童的涂鸦之作。这时那道士正和一群小孩摔泥泡呢！两妖见了，张口结舌。虽然听了猎户的话，早有心理准备，这位高人很不同寻常，倒也没想到竟是如此的不同寻常法。

那道士转眼看见两妖在路旁站定，正在打量他，倒是自来熟。马上说道：“哎呀，快来一起摔泥泡！你看，我这羸得多光彩！他们七八个人的泥泡没有一个比我的响亮！”

两妖面面相觑，果然好“光彩”！那道士看二妖站着不动，马上就要过来拉扯，却是突然站定，指着娃娃道：“咦？你竟然这么大胆子？不怕被人吃了？”勿又望向小妖，连连点头：“良材美质！良材美质！哈哈哈哈！居然是个没遇过劫的！”

他的话来得突兀，旁人听来摸不着头脑，二妖听了却是暗暗心惊。知道自己原形被人道破。小妖害怕，只想转身就跑，娃娃还强自镇定，拉住小妖悄悄耳语：“他能一眼看出咱们的身份，估量着跑也没用，你先稳住心神，且看他打算如何！”

小妖心神稍定，暗骂自己为娃娃惹祸。那么多人想吃他的肉，这道士既然看出来了，又哪能放过他？随即暗下决心，就是拼了老命，也要想办法保护娃娃。可又一想，自己笨得出奇，又不懂法术，恐怕不拖累娃娃才是上策吧？！心里七想八想，完全没了主意。

那道士问小妖：“你打算到哪里去？或许我能帮你也说不定！”小妖还在那里胡思乱想，完全没听到。道士苦笑：“原来是个呆呆的良材美质！那要来还有什么用？！”接着叹一口气：“也罢，有总好过没有！”

娃娃初时听那道士要帮小妖，正松一口气，喜不自禁。还没来得及替小妖答话，却又听到后一句，心又提起来，原来这道士竟是看不上娃娃，打起了小妖的主意。娃娃又疑惑又担心，不知道这道士想干嘛！打定主意带小妖能溜则溜。

道士一看，两个妖都一言不发，竟把自己当成了空气，怒上心来：“喂！你们这两个小家伙，居然不陪我玩，还敢不说话！小心我掀了你们的老底！还不快点过来？”那道士果真不同寻常，见那些孩童输了泥泡，一哄而散，便一把扯过娃娃指着土地吩咐道：“快！撒一泡溺，和点泥！”又指使小妖：“你，到一边编几个花环，一会好扮新娘，过家家酒！”

小妖尚可，娃娃怒上心来，就想把他捉起来，拉到深山里打一顿，可又不知这道士的虚实，不知打不打得过，且又怕他真的掀了老底，只好忍气吞声。小妖既知娃娃并不是真的孩童，见他真要撒溺，吓得赶紧转过脸去。那老道见了，又是哈哈大笑：“哟哟哟！还会害羞呢！这样才好，更好玩了！”

小妖也开始怒气上扬。她生平只跟娃娃有过来往，心思单纯，不会拐弯，骂道：“本来听到那歌，还以为你是个高人，原来这样坏！早知道就不来了！你欺负我跟娃娃，大坏蛋！”即使骂人，小妖也不会骂，听这语气，小妖比娃娃更像个娃娃，骂了几下，眼里竟泛上泪珠，却硬忍着不流下来，在眼眶里摇摇欲坠。这一骂倒骂得那道士一时愣了，问她：“歌？什么歌？”

娃娃在旁边看小妖被气成这样，虽然从来不杀人，此时也恨不得揭了那老道的皮，没好气的插话道：“不就是猎户在山里头唱歌，听我说歌作得好，小妖就想来看看作歌的人！问了路专程跑来这里，却受你这鸟气！”

道士恍然，但他显然脑子不正常，为人行事完全出人意表。只见他哈哈大笑道：“作了一首破歌就成了高人了？嗯嗯嗯！那我可得有点仙风道骨的样子。这样好了，我不要你和泥了！”又转过身对小妖说：“你也别扮新娘了。但是你们俩去哪玩都得把我带上！”

“鬼才同意！”娃娃立刻否决。小妖也带着哭腔说道：“谁要你这大坏蛋跟着？！”

“不同意？那我就掀你们老底！看你们俩能不能活到明天去！”

娃娃跟小妖都怕好友有个闪失，娃娃咬牙，小妖含泪，只好委委屈屈的答应。娃娃还在腹诽：“看你这老道落到我手里，我怎么消遣你！”小妖已经泪上眉睫，开口道：“我要跟娃娃学法术，等我练成了，打你这大坏蛋！”娃娃看了，更是暗恨不已。

那道士倒是厚脸皮：“就他那点三脚猫，你学了也是没用。倒不如拜我为师了！”

小妖不理他，他又引诱道：“你想想，你跟我学本事，才知道我有哪些招数，好打倒我呀？你能打败我，我就放你自由！”

娃娃不知这老道有几斤几两，万一是个没本事的，小妖拜了他为师，学不到本事不说，还不得受他一辈子欺负？因此连连反对。小妖对娃娃的话奉为金科玉律，又对这老道颇为讨厌，坚决不肯。老道尚不死心，一直缠着小妖唠唠叨叨啰哩八唆，小妖倒也好耐性，既不烦也不恼，就是打死不同意。

其实娃娃也是经验少，虽不知这老道虚实，但他本来道行高深，即使打不过拉了小妖逃了就是了，却因怕伤了小妖，有了顾忌，不敢出手。

但话说回来，真要打起来倒也是麻烦多多。小妖且不论，娃娃身既为妖，决不能乱用法术，先前打发些狂蜂滥蝶还可，若是斗法，十之**会引来天遣，即使天不降责，引来一两个和尚道士，那也是大大不妙，此其一也；娃娃是人参修成，日后若能修成正果，自会飞升仙界，伤人总是有损功德，此其二也；那老道虽然疯疯颠颠，但能一见面就道破二妖行藏，道行必不会低，打得过只怕是痴心妄想，不如干脆省省吧，此其三也；再看这老道先前所作那歌，当也是隐士高人，即使他道法不高，若能从他这里能悟点什么倒也甚好！况且他又露出收小妖为徒的意思，自是不会害了二妖，此其四也；最后嘛，这老道虽然行径乖张得很，终究也只是嘴上说说，并没做什么大奸大恶的事，顶多讨厌了点，还不至于让他真就动手吧？！

娃娃心里反反复复，衡量胜算有多少，能不能拉了小妖先逃，但想来想去，还是不打为妙。前因后果这样一想，心里倒也平顺了许多。但出于谨慎，娃娃还是打算先让小妖别拜那老道为师，先翻翻这老道的老底再说。看着那老道抓耳挠腮绞尽脑汁，却对小妖毫无办法，倒也颇解了一点心头恶气。

话说老道怎么劝说，小妖都完全不为所动。也不问二妖要往哪里去，只跟着瞎走，时光也就耗得飞快。这一路二妖既被这老道纠缠，也就没了心情再逛。一路行去，逢山不拜，过水不停，行程自然快了许多。但没几日，老道便不依起来。二妖皆不用进食，老道可不行。

这一日，到了一个市镇，老道一**坐在一家酒馆门口不走了。二妖本待不理，谁知老道哭天喊地的大叫：“哎哟哟！我的命可真苦哟！女儿孙子存心虐待我，不叫我吃不叫我喝，有事没事还要让我老人家上山砍柴，下河捞鱼，这世上还有没有天理哟！哎哟哟！我老道命苦哟！”

便有那好事的围拢过来瞧热闹。一个油头粉面的小混混便喊道：“你是老道，怎么又是女儿又是孙子的？你自己便这般不清不楚，难怪人家要不当你是老人家。”

那老道见围的人越聚越多，便得了意，大喊道：“你们哪知根由，女儿贪人香油钱，非要我老人家一大把年纪了还出家，在道观里骗财，如今还不管吃不管喝，存心饿死我这把老骨头！哎哟喂！我的命好苦呀！”

众人看看二妖再看看老道，只见年轻的衣着光鲜，皮肤细嫩，一看就是从来不曾吃过苦，年老的却是一身狼狈，满脸脏污，便不由得信了几分，纷纷围住二妖，不肯放他们走，皆大骂二妖太没人性。

小妖口拙，几要哭出声来，只会细语道：“我没有，是他骗人！我没有，是他骗人……”

娃娃却恶上心来，骂道：“这该死的老道生来就是个骗人精，你们凡夫俗子还真笨得要信他！”</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