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张秀雅家里，柳眉提到了明玉升级的事，把明玉资质升级受阻的原因直接指向马振宇，沈浩觉得柳眉这一枪打歪了，果不其然张秀雅说出了拒绝帮忙的理由。

沈浩正着急，柳眉又把股东会的会议纪要给张秀雅看，张秀雅看完，同样提出自己的疑问。

沈浩正暗暗为柳眉揪心，柳眉却很淡定地接上了张秀雅的话，“张市长，马振宇作为明玉的第二大股东，面对明玉升级这么重大的事，他却不参加股东会，不表态，您不觉得蹊跷吗？”

张秀雅沉思片刻，点点头，“是有点蹊跷，不过这也是股东会内部的事，我们作为外人是没有权利干涉的。”

“的确如此。”柳眉也点头，“马振宇不表态，是因为他有顾忌。”

“顾忌？什么顾忌？”张秀雅和沈浩一起看向柳眉。

“您知道王中奇吗？”柳眉没有直接回答，反而反问道。

“王中奇？”沈浩想想，这个名字似乎有点熟悉，在哪里听说过，但一时想不起是谁，只能看向张秀雅。

张秀雅先是一愣，继而一笑，“柳眉，你说的是哪个王中奇？”

“十年前的江城市长。”柳眉应道。

沈浩心头一亮，十年前的江城市长就是王中奇，他算是江城的老市长，当时自己还是个学生，对江城这些领导并不关心，但王中奇的名字他还是听说过，因为王中奇在江城最显著的成绩就是办教育，据说他是老师出身，对办教育有种特殊的情怀，在他的任期内，江城的整体师资水平有个很大提高，一批民营学校也就从那个时候开始，如雨后春笋般涌现出来，江城也从一个传统的商业城市变成了一个文化城市。

“柳眉，你认识王市长?”张秀雅也惊讶地问。

“我父亲认识他，他们曾是同事。”柳眉回答道，”明玉中学就是在王市长的鼓励下，我父亲才办起来的。”

“原来这样。”张秀雅点点头，笑笑，“你父亲是？”

“我父亲叫柳明玉，以前和王市长一样也是一名老师。”柳眉解释道。

“柳明玉。明玉中学。”张秀雅轻轻重复一遍，“明玉中学的名字，就是你父亲的名字。”

“对，明玉中学那四个字，还是王市长写的。”

“怪不得，我那次去明玉中学，看到校门口的四个字，就觉得字体很熟悉，原来果真是王市长的题字。”张秀雅笑了。

沈浩却完全蒙了，他根本没想到柳眉后边会使出这么一招，居然把以前的江城市长抬出来，而且王中奇还是柳眉父亲的同事，听得出他们当初交情莫逆。

再听张秀雅的话，她和王中奇似乎也关系不一般。

“王市长是我的老领导，也是我的老师，做人处事，书法造诣我都从他那受益匪浅。”

张秀雅接下来的话，验证了沈浩的猜想。

“柳眉，不过你刚才说得和马振宇有什么关系？”张秀雅问道。

“张市长，马振宇当年起家也是承揽了明玉建筑工程才得到了第一桶金，当时王市长还给与了他表扬，赞誉他支持教育事业。现在如果他直接反对明玉升级，传到王市长耳朵里肯定会对他有影响，尽管王市长已经离休了，但王市长毕竟是江城的老领导，也是秦州地区的老领导。”柳眉看着张秀雅慢慢说道。

张秀雅静静听着，脸色没有什么变化，但沈浩能感觉到，她的心里一定因此而起伏。

张秀雅又喝了茶，像是自语道，“马振宇一个商人，想得挺多。”

“张市长，如果明玉升级不成功，马振宇下一步就会想办法收购其他股东的股权，等到他成为绝对大股东，控制了明玉，就可以实施他的最终目的。”柳眉顺势又说道。

“什么目的？”张秀雅表情更加专注。

“明玉中学距离南旗商业区很近，等南旗区完全建成后，周边的地价必定会上涨。”

“不是建成后，现在已经有这个苗头了。”张秀雅打断柳眉的话。

柳眉点点头，“张市长，马振宇是个个开发商，他的所有兴趣点都不在办学上，他的目的就是把明玉也变成房地产项目。明玉当初是王市长最满意的民营学校，现在也是，如果有一天，明玉不在了，变成了商业区，不仅是我父亲十年心血付之一炬，也是江城一大损失。”

柳眉说着，动了情，眼圈红了。

张秀雅立刻给柳眉递了一张湿巾纸，“别哭啊，明玉现在还不是没变成商业区吗。”

柳眉接过湿巾纸，擦擦眼圈。

张秀雅重新拿起那份股东会会议纪要看，不再说话，陷入了思考。

沈浩和柳眉也都沉默下来，静等张秀雅，现在的情况似乎变得有利，柳眉这套出其不意的组合拳让张秀雅开始重新考虑这件事。

过了一会儿，张秀雅抬起头，“柳眉，看这份会议纪要，你们的股东会是同意明玉升级的。”

“对。”柳眉立刻道，“但下边有补充条款，如果申请被教育局驳回，以后明玉就不可以再申报。按规定，对市属中学的搬迁改造要比区属中学的难度大得多，这也是马征宇不希望明玉升级的原因。”

张秀雅点点头，“补充条款我看到了，作为江城办学最久，成效也最显著的一所民营中学，是应该予以一定保护。不能为了发展商业，就把教育丢掉。”

张秀雅口风变了，沈浩和柳眉互看一看，顿时一喜。

“柳眉，你说了这么多，有一点我还不是明白，马征宇阻挠明玉升级，尽管他有顾忌没有参股东会，但股东会还是通过了明玉升级的要求，那他还用什么办法暗中阻挠呢，难道他是和教育局，或者和市里的相关领导有什么往来？所以你们才找到我这。”

张秀雅就是张秀雅，虽然柳眉打了半天埋伏，张秀雅还是一针见血指到了问题的核心。

沈浩正要回应，柳眉先迎着张秀雅的目光接过话，“张市长，您说的没错，马振宇确实和市里的某些领导有来往，所以明玉现在的审批才受到阻力，我只希望您能说句话，只要您这表了态，这份阻力就没有了。”

柳眉还是没有说出孙德海。

张秀雅笑笑，“柳眉，我问你一句话，你是明玉的校长，明玉所有的事，你一句话就能解决吗？”

柳眉瞅了一眼桌上的股东会会议纪要，摇摇头。

“对啊，校长和市长其实是一样的。你有股东会制约，我也有我的制约，不是所有的事，通过我一句话就管用，如果那还要分管领导、各部门的局长干什么？”张秀雅虽然是笑着说，但口气很严肃。

柳眉和沈浩同时点点头，柳眉一时语塞。

沈浩见状，忙道，“张市长，这件事真的只要您一句话。”

“谁说的，是你沈浩的想法，还是别人授意你说的，我看你们来找我，是有人给你们指了路，对吗？”

张秀雅真是火眼金睛，步步说到点上，几乎就要把沈浩两人逼到绝路。

“是孙德海，还是市里其他人？”张秀雅趁胜追击。

沈浩感觉已经无路可退，只能把孙德海抛出来了，反正那个货也不是好鸟，正好把他的事情都说了。

沈浩一急刚要张口。

柳眉突然道，“是我爸爸。”

“你爸爸。”张秀雅和沈浩都一愣。

“对，现在明玉升级出现问题，具体马振宇到底和市里哪些人打了招呼，我们也不太清楚，但马振宇确实暗中使了手脚，其它两所学校的升级审批都已经通过了，现在只有明玉没有过，我很着急，就给我爸爸打了电话，我爸爸联系到了王市长，王市长让我找您，我就想趁着今天修缮仪式的机会和您谈谈，也是我，让沈浩跟上您的车，一直跟到您家。张市长，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审核的期限马上就要结束了，我真的是想保住明玉，让它变得更好。”

柳眉把所有的责任都揽在了自己身上，情到深处，终于无法自抑，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滚滚落下。

“柳眉，别激动，张市长刚才的话也是想让明玉更好。”沈浩赶紧把湿巾纸递给柳眉，他的话说给柳眉，也是说给张秀雅。

“柳眉，你别激动，如果明玉真的符合升级规定，市里边肯定是支持的，人为因素并不能左右规定，我们都要按照规则办事。就算是王市长坐在我面前也一样。”张秀雅轻声缓语。

柳眉擦擦眼泪，“张市长，我明白了。”

张秀雅笑笑，“你们先等一下。”

柳眉和沈浩站起身目送着张秀雅上了楼。

沈浩向柳眉一竖大拇指，“柳眉，你真是出奇招，你父亲认识王奇中，你怎么事先没和我说过，张市长肯定是上楼给王市长打电话去了。”

柳眉往楼上看了一眼，“我一直在外地，其实我对这些也不太清楚，昨天晚上，我接到你的电话，准备资料时和我爸说了一声，告诉他今天我要见张市长，我爸才把这些情况都告诉我，又联系了王市长。我爸说，只有王市长出面，这件事才能有大把握。”

沈浩一想，确实如此。

两人正聊着，楼梯上响起脚步声，张秀雅从楼上走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