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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卫林下的出现,季氏有些局促,年轻却苍白的脸上透露着些许不安,卫林下说明来意季氏有些不敢置信,卫林下便抬出母亲,说是母亲可怜风烨还小,还是生母将其带大的好。季氏虽不放心但又不敢违逆,于是顺从地看着卫林下将那一根根通体乌黑的针扎在自己身上。
“你别不信我,我手艺好着呢,明年还要奉旨为任妃娘娘治病。”卫林下笑着说道,一边逗卫风烨玩。
诊治了几日,季氏有些好转,对卫林下十分感激。
季氏虽有好转,但无奈当初身体损伤太大,终究还是渐渐不起,卫林下每日随同母亲去看她,季氏的几次好像都有话要说的样子,终究,在卫夫人面前她没说。只是在四月末那天,季氏忽然来到大书房见卫太傅,当时卫林下正要去找一本书,远远看见季氏躲闪的身影不觉有些奇怪,于是偷偷尾随过去,躲在书房前的树丛下面偷听。
季氏说了很多,边说边哭,说对她父亲的敬仰和爱恋,对她母亲和她的感激,最后说出这孩子的由来。栗尚书的寿辰,群官前去贺寿,栗府请了风花溆顶尖的琴姬和歌姬前去助兴,栗家的管家威胁她去引.诱卫太傅,若不从就找罪名将她贬成官妓送到边疆苦寒之地服侍那些粗人,季氏本来就对名满霍地的卫太傅早有仰慕,于是,半推半就的从命了,用的是栗管家给的一包迷.情药……
卫林下听得拳头都攥了起来,手心也冰凉,悄悄地起身离去。
栗家,是栗家。
她大概明白为何栗家出此下策了,她的母亲在霍城很是闻名,不是美貌而是个性,有人说她母亲就是唐朝时房玄龄夫人再世,栗家难道以为有了季氏和孩子她母亲会闹翻天?然后举国皆知卫家女子的悍妒?然后再风传些什么话那她这个太子妃大概是无望了?
卫林下很气,从来没有这样气过,同时,她也有些怕,她还未曾入主东宫阴谋就已经开始针对卫家了,若真有那一天,会不会每日都被阴谋围绕?
又一次,卫林下告诉自己,她不要当太子妃。
那座富丽堂皇的宫殿是一篇沼泽,污浊的水面下不知藏着多少鳄鱼准备随时把人撕裂成碎片然后吃掉。
卫林下甚至有些期待栗家接下来对付她的招数,当然,也许还有沈家。
卫林下的期待中的阴谋还没来,千里之外飞奔而来一队人马,带来了一道圣旨,着十三皇子回京。
午后时分,卫林下按例来守着奚临轩,一进门却见太监宫女们井然有序地在收拾东西,奚临轩坐在桌边一言不发。卫林下忽然有了一种自己来的不是时候的感觉,站在门口不知进好还是退好。
“本宫下个月才走,着急收拾什么?出去。”奚临轩生了气。
宫女太监们齐刷刷垂头缩肩出去了,奚临轩招呼她:“卫林下,你杵在那儿当门神么,还不过来。”
“日子定下了?”卫林下问道。
“月末,正好下个月月末回到京城,为皇上祝六十大寿。”奚临轩不甚热情地说道,而且称他父亲为皇上。
“哦。”卫林下点点头。
唤两个宫女进来抬屏风,今日两人都很安静,一句话没说,卫林下看着屏风出神。
因为皇子殿下要启程回京,卫家也忽然跟着热闹起来,在这样的热闹之中,卫家刚进门没几天的妾季氏的过世就显得无足轻重,在卫夫人的坚持下,季氏被埋进了卫家祖坟,府里只在她的房里挂了两天白花和挽联也就撤了,季氏就像风一样消散无踪。
春意盎然中,卫林下却因为生离与死别两件事同时到来而感慨世事的无常,最近这几天做什么都觉得定不下心,索性就拿了好大一块绣布,也不先描摹一番直接便绣,丫环们虽觉得有些奇怪但也不敢多问。
奚临轩说:“卫林下,你气色不好,看起来很焦躁。”
卫林下说:“哦,最近忙着做针线活儿,晚上常后半夜才睡。”
奚临轩说:“正好我的香囊划破了一点,你帮我补一下吧。”
于是,奚临轩在屏风那头针灸,卫林下拿着针线在这头织补。
“那是第一年的端午卫夫人送我的,绣工很不错。”奚临轩说道。
卫林下笑笑:“我娘一年难得动一回针线,我长这么大她才亲自给我缝了两个。”
“卫林下,他们都来送本宫礼物了,你打算送什么给我?”奚临轩问道。
卫林下想了想,想了又想说道:“若您不嫌弃,玄针和书送给您。”
“还有呢?”
“您不嫌运送麻烦,两个蜡人也送您。”卫林下不小心被针扎了下,忙放到嘴里吮着。
“这都是虚真师傅的东西怎么算得你送的?”奚临轩有些不满。
“那殿下想要我送什么?”卫林下问道。
奚临轩又哼一声便没了动静。
卫林下补好了香囊又翻出内囊,瞧瞧里面有跳线没,白的内里正中绣着铜钱那么大的一块环形青色玉璧,这是她习惯做的标记,那是奚氏窜偃之前偃文的璧字,繁复得像缠枝花。
没人会仔细看的,不过是个香囊。
整理好香囊又看看屏风,送他什么呢?该送的能送的,霍城里这群人精定已经想到了,还有什么能送的?
真是难到她了。
眼看离月末也没几天,够准备什么的呢?
去给连易看病,卫林下有一点心不在焉,回府时经过街市听着热闹的叫卖声她仔细听着,想发现一种可以送给奚临轩的分别礼物,忽然听见一阵鸟鸣声,小心掀开轿帘望去,原来是一个卖哨子的小贩,正吹着欢快的鸟鸣声吸引来往的人。
卫林下受了触动,忽然想起一样东西,久不放在身边都忘了。
正好,卫夫人要为季氏做一场斋醮法事,以度其亡魂,卫林下便说正好与太清有约所以代卫夫人前去。
去的前一天,奚临轩还问起礼物的事,卫林下当时笑着说:“反正会送,殿下就不要如此惦记了,反正都收了那么多。”
上山捐了香火,观主命人做法事,卫林下拿着把小铲跑到观外小木屋,那边有两棵并排的树,是虚真师傅为她和太清植下的。
拿着铲子挖呀挖,终于听到“当”一声,铲子碰见了一个陶罐,小心翼翼打开用蜡封着的罐口伸手进去翻,在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里摸出几个陶响球,一把抓在手里哗啦作响,有圆的还有方的还有花朵形的,小时候虚真师傅每次下山都给她和太清每人买一个回来,太清边玩边扔,她把自己的都收起来下山之前藏到陶罐里了。
“你鬼鬼祟祟挖什么呢?”太清的声音忽然从身后传来。
卫林下把陶响铃都放进荷包里又把罐子封好口儿才答太清的话:“你不知道我家新添了弟弟么?今天这斋醮法事就是给他娘亲做的,正好把我小时候的这些玩意拿给他玩儿。”卫林下撒了个谎,要是给太清知道是送给奚临轩的会笑话她的,而且会笑话一辈子。
“山下的男人没一个好东西,见色忘义,什么结发妻,狗屁。喂,你不讨厌那个孩子么?”太清纳闷。
卫林下掂掂荷包笑了笑:“讨厌他会改变什么?会回到他和他娘没来之前么?”
“卫沉璧,你心可真大。”太清说道。
法事做了两天,卫林下在第二天黄昏时分下的山,回到府中先给母亲请安,却听母亲说皇子殿下已经被霍王派人接到宫里去了,待到二十八,从宫里启程。
已经走了……她以为是要从卫府出发的,以为还来得及的。
经过花园,丁香开了,玉簪还是满树的绿,正酝酿着花苞,卫林下攥着荷包,白白拿回来了,怕是改天真要给卫风烨玩了。
忽然想到,奚临轩会不会把那么大的白蜡人也给运走了?赶忙跑去看,院中静悄悄无人,推开房门见一个人弯腰在收拾什么,看着像奚临轩贴身太监丰收。
“是丰收公公么?”卫林下问道。
那人回过身,满脸放松的表情说道:“卫小姐,您可回来了,再不回来奴才就上山找您去了。”
“找我?是殿下有什么吩咐?”卫林下问道。
“是,殿下让奴才等着交给您这封信,若今天交不到您手里殿下可要奴才好看喽。”丰收说着从袖中拿出一封信双手奉上,然后还作势擦了擦汗。
“殿下还有什么话么?”卫林下拿着信。
“殿下的话应该都写在信里了。卫小姐,奴才这就去宫里给殿下回话去,您先看着。”丰收说道。
“公公留步。”卫林下双手捧着荷包到他面前:“殿下来了这么久我也没送过什么像样的礼物,这样东西麻烦公公替我转交。”
丰收却不拿,只嘿嘿笑,然后风一般的跑走了,卫林下在窗边常坐的椅子上坐下,小心撕开信封,一张普通的宣纸,上面只写了几个字:明日午时,天香楼,既你小气不肯送礼,便设宴为本宫践行。
卫林下无奈地笑了,古怪的皇子殿下,真当她是躲出去了么?把信撕了,找了蜡台燃着将之烧成了灰,这才有功夫看一下房里,人去屋还没空,只是少了些小摆设而已,就连屏风也还立在那儿没有收起来,蜡人安静地站在那儿,脑袋上有一朵已枯萎的干花,看起来奇奇怪怪的。
找了一圈,红蜡人不见了,应该是奚临轩带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祝周末愉快哈!哈!吃好喝好休息好,大冷天的,就别起床了,从早上睡到晚上当冬眠吧
PPPPSSSSS:我按以前的常规想法把时间设成下一天了!!!!!!!乃们殴死我吧!我不还手,泪奔</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