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这颗四季常青的大树。
寒冬下了第一场的大雪时候,天空被浓重的灰色渲染,不见一丝明朗,空气中隐隐带着清香。我穿着厚重的棉衣,独自走过了繁闹的大街,穿梭在人群里,日复一日,固执不歇。
我不知道我究竟在找寻什么,想看见什么,只是急切的想知道,胸口上那道让我痛不欲生的伤口到底是什么,从何而来,又是因何而来。
究竟是多么强大的疼痛,能把我丢到另一个世界去。
所有人说,我从天牢回来,就变成了疯子。
而我因何入狱,只是因为父王说,你主动请命边疆,通敌叛国,而我为你极力辩证而已。父王为了保住他的威严,不惜将我和你视为同犯。在天牢里度过了暗无天日的一月。
可是我一点都不后悔,因为我说过,如果被关在天牢里的人是你,那么倾尽所有我也会将你救出。
丁琛,我真的没有说谎。
我没有疯,只是因为看见了那具没有首,却又被称为你的尸体,哭得不能自己而已。
当时的悲痛到底沉重到了何种地步,才会让从不肯落泪的我,视所有如无物的嚎啕大哭起来呢?
今天我又走到了这颗树下,树旁的大水缸盛满了水,想起那时的你,我冰冷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暖流。
在回忆了这些过往以后。我毫无防备地当着许多人地面。眼泪仓惶地跌落下来。没有任何人提起你地名字。而我地心却愈演愈痛。
有很多人站在路边看我。甚至有一些我曾经在她们床榻流连过地女子。她们担忧却又胆怯地皱着眉头。拿着一张手绢犹豫着要不要上前。
我没有做任何曾预想地动作。只是转身。向一处人烟罕至地地段走去。如果其他人知道。从不落泪地小霸王哭得却是一个男人。那么所有人该真地认为我疯了。
我从来都不知道。宁阳城是一座如此寂寞地城池。以前。大哥总会带着我偷跑出皇宫。跑遍这座城地每一个角落。
而我们又总是会遇见不想背书从屋里偷跑出来地卫映寒。那时。我们会用一根很随意地鱼竿去城外地河边钓鱼。虽然每次地到最后都是我们下河抓鱼。
那时地我们很狼狈。却无比地快乐。
再后来,我们都变了。我们不再一起游玩,不再一起打闹,每每相遇都在充满了胭脂香气的花楼里。
什么时候开始,我们都变成了这样,在女人怀抱中寻找温暖?
那些时光都还那么近,可是蓦然回首,站在灯火阑珊处,却只有我一人。
卫映寒,他们说你被丁琛谋杀而死,因为你发现了他买卖国土的证据,那时我笑了,想去辩解,却再也没有人认真听我说话。
他们点头,眉目却是担忧,总是用一种看疯子的态度来看我。再无以前的惧怕。
那时候,我真的感觉无助。像是一个被世界抛弃的孤儿,所有人都不是我的亲人。
现在有几个赌徒围着我旋转,他们的嘴角挂着不怀好意的笑容,其中一个人摸出一把短刀,说:小哥,有多少钱,拿出来给哥们们救救急。
我没有任何挣扎的将钱袋甩给了他们,像一具行尸走肉的一般倚在一旁的墙壁上,他们看着钱袋里银光闪闪的元宝,丢下短刀,不一会儿就消失在了视野里。
我轻轻一笑,如果你们看见了这样的我,是会惊愕,还是会问宋珞你是不是发烧烧坏了脑子?
不是,只是因为没有了你们,我的人生不见了任何意义。拾起他们丢在地下的短刀,那一瞬间,我想让它与我的身体融合,我知道这样的一把刀不能让我与你们相伴。
可是至少能刺痛我麻木的心脏,让我知道我还活着,如此孤单、如此寂寞的活在人世。我一个人。
真的不是因为很想念你们,只是有一点点而已。
大哥,你总是带着宠溺的笑容说,宋珞,你什么时候才能够长大?能让我少担心一点。
那时我总是笑,其实我一直想告诉你,等我失去依靠的时候或者找到想保护的人、事物的开始。
你和卫映寒的死,让我失去了依靠。
而丁琛是我一直在寻找,想倾尽所有去保护的人。
一夕之间,你们都消失在了我的生命里,再也不见归途。
红墙绿瓦,宫门内外,这是让所有人眼红的皇宫,占地万亩,美人如云,象征着所有权利的地方。
现在父皇再也不会像以前害怕我四处惹事生非,而把我软禁在宫内,只是给我最大的自由,尽量的弥补着那心灰意冷的一月。
丁大将军一死,所有的兵权再一次回到了父皇的手里,可是他的容颜比以前更苍老了,身上的龙袍再也不如以往,熠熠生辉。
锐利的目光里时常蒙上一层无法言语的孤独。他曾问我,是否恨过他。
我看着这个慢慢老去的天子,我说我不知道。
不知道,不是敷衍。但我清楚的看见他眼睛里的希翼之光慢慢黯淡下去,再一次蒙上了灰。
那一刻,我想起了丁琛。在得知这个的子虚乌有的罪名时,她那双意气风发的眼睛会不会亦是如此?蒙上一层死气沉沉的灰。
不知道,这是真的。只是在我心里的形象变了,不再是那溺爱我、正直又善良。有着高大背影的父亲。
只是一个为了权力、不惜诬陷多年的生死之交,一个丑恶的小人。
父皇,你可知道,你曾是我高高在上的天。
大哥过世不久,宋逸安被封为了太子,而一直惧怕他的宋锦成了他身边一条最忠实的狗。
我记得曾在花园里碰到他们,宋逸安追着一群宫女在院里嬉闹,玩着我曾在花楼里玩过的游戏。
丁琛,这个人应该是你在乎的人对不对?可是为什么在听到你死讯时,却露出了若有若无的笑容呢?
宋锦看见了我,放开怀里的宫女,再无以前的胆怯和腼腆,而是像曾经的我一般狂妄。他说,三哥,你不去守着丁琛的灵牌,来这里干什么呢?
闻声,宋逸安扯下遮住双眸的黑布,露出一个虚假到极致的笑容。
大哥,这样的一个人用何德何能与你相比?他有手段,却薄情。他有笑容,却万分虚假。这样的人,是没有资格坐拥这大好河山的。
不过是短短的几月光阴,我却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不再自以为是,傲慢狂妄,学会了如何隐忍,如何隐藏。
我露出一个生硬的笑容,转身却遇见了愈加消瘦的安宁。丁琛,如果你看见了那个时候为你哭得歇斯底里的女子,还会不会骂她是蛇蝎心肠?会不会对这个褪去了所有骄傲、愿用一生来静候你的公主展开一个真诚地笑颜?
这时的她,已经变得从容内敛,学会了该如何去喜欢一个人,再无曾经那几乎让她失去一切的自私心。
她说,从你离开那天开始,便努力的做一个善良的女子。她要改变在一个名为丁琛的少年心里的形象。
她说愿意等你回来。就算看见了你的尸首,依然固执的坚持着,这个永生都不能实现的承诺。
那一刻,我发现她真的是我的妹妹,因为我们一样固执、一样偏执。认定了一样东西,就绝对不会放手。
如今,她却告诉我。要长伴青灯古佛,用这一生的修行去换与你下一世的姻缘。
我和她爱着同一个人,却远远不如她一半的勇敢。
那时,我情不自禁的将这个女子抱入了怀中,丁琛,我真的希望你能看见她的美好,而忘记她所有的狠毒。
她只不过是喜欢你,盲目的喜欢着而已。
从那以后,很长的一段时间,我足不出户,整天睡得昏天黑地。不变的是,每天都有很多无数个女子的家世传来。
父皇,想为我选一个妃。因为这段时间里,宋逸安和宋锦已经各自娶了一个正妃。
那些画着她们画像的画卷我从来不看,直到忍无可忍的那一天,才对着所有人吼着说,我喜欢的是男人!不是女人!
丁琛,在那一瞬间,我才发现,原来我一直都喜欢你。就算明知你是不能爱的同性。
所有的人愣住了,眸光闪烁不定,像是在怀疑我话里的真实性,良久,人群慢慢散去,只剩下从小照顾我的奶娘。
她的脸笑起来的时候,就像荡漾开的湖面。有那么多深深浅浅的皱纹。她对我说,请恕老身多言,三皇子,难道您喜欢的是丁琛将军?
原来我是一个如此不懂的掩饰情绪的人,看着满园的白雪皑皑,苦笑着点了点头。对于她,我从来没有隐瞒。
她如我所料拧紧了眉头,却说出了一句让我欣喜若狂的话。她说,如果那日你带回的公子是丁琛,那么她应该是一个女子啊。
那一刻我有些难以接受这突然的变故,瞪着眼睛,心脏不可抑制的剧烈跳动着。我说,你怎么会知道?
她说,那日帮她换衣服时,就发现了。难道三皇子不知道吗?一直以为是您故意隐瞒呢,所以老身一直没敢多言。
我用手捂着狂跳的心跳,感觉到眼眶有些湿润后,问,你还向谁提起过这件事?
她露出淳朴的笑容说,主子的事,我们这些做奴才的怎敢多言。如果不是您今日的这句话,恐怕那件事我会带进棺材里。
我满心的欢喜地拥抱了下她丰盈的身子,我说,那以后也不要告诉人。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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