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故城重游

闻星城的大神祭已经过了，此时城中的人们却像是在度过一年中最快乐的日子，男女老少纷纷走出房门，穿红着绿，面上也洋溢着热情的笑容。一群小孩欢呼着从街的这头跑到那头，就是碰到拥挤的人潮，来往的行人也不在意，最多笑着摇摇头，叫声“小心”。今天的闻星城，显得格外温情和宽容。

走在闻星城的繁华的大街上，云紫嘴角噙着淡淡的微笑，目中却是平静无波。和琉琰刚转过街角，一群五六岁大的孩子就笑着闹着的跑了过来。眼看着就要撞上，云紫也不回避，眼眸闪动间直直对上那群孩子。

说也奇怪，孩子们却像似没有见到那里有两个活人，直直的冲过去。在接触的那一瞬间，他们只觉得身子方向稍稍一转，却是与云紫他们滑身而过，笑着跑远了。只有跑在最后穿山茶花薄袄的***疑惑的回头看了一眼，却见那处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前面一个虎头虎脑的男孩子偶然回头，发觉那小女孩怔怔站在那里，不由喊了一声，“小雨，发什么呆呢！走了！——王大叔家的戏班子要开演了！”

叫小雨的女孩回过头，含着笑跑了过去，口中还答应着，“来了，秋哥哥等等我呀。”

云紫和琉琰对视一笑，继续往前走去。只是两人身周都浮着一层模糊的光晕，随着阳光的折射，旁人看过去，却完全无法察觉。

“琉琰神师，云紫观这浮生界，大则大已，但似乎各州各城之间，不通有无，交通不畅，却不知这是为何？”云紫走在路间，却是想起自己当初试图找出出路的际遇来。自己当时就存了一份疑惑，如今和浮生界的掌控上层之间也算是熟识了，此时便直接问了出来。

琉琰闻言，怔了一怔。大概是从来没遇到过有人问过这类的问题，他沉吟了下，含笑道，“其实这原因，已经是我界众的常识了。不过对界众所叙说的原因……”他笑笑，“只是最表面的而已。最根本的，却是当初尊神创界之时，信仰之力不够，无法直接构造整个世界，只能分成小间的构建，这样才最是稳定。”

“信仰之力？”云紫心中一动，知道是五年前所见的那缕缕白光。当时她就有所猜测，只是直到今日才得到肯定。不过那信仰之力她当日就已经吸收了些，却没有什么反应，心中明白是修为不够的原因，她便也没有多问，转口道，“……所以才会出现现在的情况？那他们祈求的不起灾兵……既无交通，灾兵也似乎不大可能啊？”

“信仰之力不够，那只是最初的情况。自尊神以身合道之后，我浮生界的人民感念尊神大恩，心念更加虔诚，信仰之力更是源源而来。天道轮转，都有定数。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也是常有之事。所以，有时候我们可以控制两城之间的交通，战争灾难，都在我们的控制当中……”琉琰说到这里，却是止住了话音。

云紫却明白他话外之意，战争灾难，甚至疾病**，都几乎掌控在这群神师当中，难怪人们要更加虔诚的祈求，对神师张口闭口间都充满了敬意，这是怕不经意间得罪了神师，降下灾祸来呢？

而这样的好处自是不言而喻的。信仰之力越多越纯，不仅对界主有莫大的好处，就是他们这群神师，统治的能力也越加稳固。

只是……这样类似于圈养的方式，真的好吗？

她心中稍稍波动一下，但又知道这不是她能改变的事情，只得在心底叹上一叹，面上也恢复了平静。只是……看着街上走过的满脸含笑的人群，她倒底叹了句，“无知是福啊……”

顺着城中走了一阵，云紫终于在一座红墙黑瓦的府邸前停下了脚步。这府邸占地宽广，光是正面的围墙，就占了一条长街的范围，朱红的大门前有穿崭新赭色布衣的家丁八个，肃着脸色，比一般人都还要气派些。门前还有两座丈高的玉白神兽雕塑震着家宅，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威风凛凛。

云紫眼睛眨的一眨，看着大门顶上的乌黑大匾，上面刻着金光闪闪的“李府”两个方正字体，很是潇洒。……是这里了，她当日来到浮生界的第一个地方。

只是……她心中与这家尚有牵连的，只有当日心心念念照顾她的碧衣侍女——飘雪而已。自始自终，这少女心中都是为她打算，不光是她醒来后，就是她被封存了记忆，以李家大小姐的身份磕了额头，缠绵病榻数日之久，都是这一心向她的飘雪照顾着她。

她从聆天柱下醒来，心中若有所悟，虽不知道有什么使她心中牵挂，但当时心中一动，想起了当日从李府中出来后，却不知道飘雪后来如何了。

她垂下眼帘，转头对琉琰道，“琉琰神师，云紫处理一些事情。麻烦你等上一等了。”

“李神人径自去忙就是，不用管琉琰。不过……如有用到琉琰的，尽请开口。”琉琰也没追问，只是笑着点头答应。

云紫向他颔颔首，转瞬间在阳光下显出了身形来。她不理会府门前家丁骤然睁大的眼睛，神情大方的走过去，问左手的第一个瘦高的家丁道，“请问，飘雪可还在府内？”

那群家丁心中本对突然出现的人影感到震惊，但显见是训练有素，对着款款走来的云紫，那被问道的家丁咽了口口水，勉强镇定下来，“……飘雪……好像在哪里听过……”他心中思绪急转，想着这个名字，但似乎突然想起什么，一脸惊色，一只手还指着云紫，结结巴巴的道，“你，你不是被神师叫走的大小姐吗？”

旁边有人一巴掌将他的手打掉，“无礼！怎么能指着大小姐！”那人点头哈腰的冒出头来，却是一个青白面皮的俊秀小生，“大小姐！你还记得小的吗？小的是家生子卢二呀！五年前大小姐还在的时候，卢二还给大小姐送过几回汤药呢。”

云紫看了那卢二两眼，也不说话，倒把卢二看得心惊胆战起来。他心中一抽，自己这是怎么了，府中都说大小姐是跟神师修行去了，自己怎么还敢在大小姐面前卖乖！他面色一下子僵了起来，本就青白的脸色，更添了一份黑气。

云紫见他惧怕的样子，心中微微一叹，这卢二，看起来是成不了大事之人。她也不难为他，只是再重复了一遍问题，“飘雪可还在府内？”

此时那瘦高的家丁才回过神来，向云紫一躬身，语气恭谨，“回大小姐的话，飘雪姑娘两年前就放出府去了。当日大小姐您走了后，飘雪姑娘就去了老夫人身边，听说是很得老夫人看重的……两年前，她求了恩典，就被恩赐出府了。”

“出府了？”云紫倒还没想到这一着，顺口问道，“那她去了哪？”

看那瘦高家丁面有难色，似乎是并不知晓。旁边围上来的家丁中，也没有人搭话，似乎都对飘雪出府后的行踪，没有更多的关注。倒是那青白面皮的卢二想了想，讷讷接口道，“小的曾经在城西见过她。听说是嫁了一位开布店的商人，她平日在店中帮衬着，日常活计还不错。”

“是吗？”云紫微微抿起嘴角，神情缓和了些，但那些家丁却是大气也不敢出，一心等着她发话。“多谢相告。”云紫微微颔首，一扬手，一道仙灵之气似清风拂过，瞬间就在答话的两个家丁身上游走一转，让他们精神大振。他们现在只觉得精神抖擞，但这股仙灵之气对他们身体更多好处，却要在今后的岁月里，才慢慢显示出来。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云紫也只是顺手而为，她本身却是不甚在意的。金色身形一阵模糊，她倏忽消失在府门前。和等着的琉琰示意一下，她强大的神念四处搜索起来，不一时，果真在城西的一角发现了飘雪的身影。

…………

今日是大神祭，飘雪却是早早起来，将铺门打开，还将几匹色泽鲜艳明丽的上好料子铺开，放在进门后最显眼的地方。今日却是只做半日的生意，从清晨到大神祭开始，也已经有不少人进来看过。至于大神祭后，她也早约好隔壁的周婆子一道去浮生庙拜拜。听周婆子说……那里求子最是灵验，她是一定要去看看的。

果真，大神祭后，她已经关了铺门，丈夫和三五个好友出城去了，听说又发现了好地方，他们趁着此时的闲暇，前去游玩。她却是呆在内院，见阳光还好，就将积压在库内有些受潮的布匹晾一晾。其他的倒已经收拾好了，只等周家婆子来喊，她就直接可以出门。

将最后一匹绯红的轻薄纱布晾好，她一时反而没事情做了。便倚着院内唯一一颗古槐，眼望着那绯红的色泽，思绪却是飞远了。

“飘雪，在想什么呢？”一个清朗的声音突然在院内响起，她一惊，急急看过去，只见绯红的飞纱下，一道金色人影悄然而立。看那清远的眉眼，如玉的肌肤，通身出尘的气度，她一时竟有些不敢相认起来。

这……这是小姐？

眉眼倒还是小姐的模样，但气度，却大有不同了。

……以往是淡淡的笑着，温和多礼。但如今瞧着，却似那隔着云端的仙女，越发出尘起来。

“好飘雪，你这是不认识我了？”云紫见她一副惊喜模样，也抿起唇微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