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海水渐渐退去，他终于喘息地从沙滩上爬起来，浑身湿漉漉的，冷得渗入骨髓，却冰冻不了心里的痛苦。

阿爸去了，真的去了吗？像一场噩梦一样，醒来只留下体弱的阿母，还有自己。

这一片天塌了……怎么办？该怎么办？

剧脑子里一片闹哄哄的，抓不到任何思绪，他慢慢地爬上海堤，向家的方向艰难走去。

一束刺目的亮光猛地打到他的脸上。

“谁！”少年警觉地喝道。

咪光线处手拐的声音咄咄地响起，两道人影慢慢地走近，因为背光，他们的面容看不清楚，犹如从地狱中走出的两个魔鬼。

“是我。范英风！”苍老的声音带着无法忽视的傲然，和着海涛声逼入他的耳膜。

那人走近，萧霖一愣：“是你！范老先生！”他还忘不了那天他对他说的那句话。——“一个出人头地的机会！”

冻僵到麻木的心突然开始不规律地跳动，一下一下，仿佛在期待着什么。

范英风苍老的眼睛那么亮，在黑夜中熠熠生辉。顾盼间，一种傲然群雄的凛然气势陡然迸发。

“萧霖，你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吗？事到如今，你肯不肯愿意跟我做事？”他笃定地看着少年悲伤未褪去的脸庞，沉声开口，不像是邀请，更像是一种命令。

“为什么？！”少年哑声开口，不得不怀疑面前这个老人的目的，而且他出现得实在太过巧合。

或许，这一切并不是巧合……

萧霖的眸光突然一沉，浑身的肌肉猛的紧绷：“你到底是什么人！”他的神情落入范英风的眼中，他突然哈哈一笑。

“我是范英风，坐稳闽越一带的黑帮第一把交椅的老大。最后一遍问你！你愿不愿意跟我手底下做事？！”范英风的神色恢复淡然，一双利眸看定面前这位沉默的少年。

他看着萧霖的表情，心中不由暗暗点头。面前的他，沉默中带着积蓄力量的反抗，清醒的头脑，机敏的反应，的确是一个可造之才。

“我不管你是谁，我只想知道，你为什么偏偏这个时候出现？难道说你一直等着这个机会？等到……”他突然说不下去。

等到他山穷水尽，等到他的阿爸突然离开……

“你阿爸的事是个意外，也不怕你知道，这次走的是枪支弹药，慎之又慎，对方说要这个时候交货，只能这种天气出海。要拿命赚钱，只能拿命去博。萧霖，这条路上，生死无怨，不能怪别人！”范英风的声音沉寂，犹如地底传出来的诅咒。

“拿命赚钱？”萧霖机械地重复，半天才抬起头来冷冷地笑：“你叫我做事，也是叫我要拿命博一回是吧？”少年脸上俊朗的轮廓渐渐变得冷硬，像是一道坚固的屏障，隔绝了他与面前这个危险的老人的距离。

“是！”范英风哈哈一笑，他的笑肆意张狂，任谁也想不到这样一位老人居然有这样有生气的笑声：“你现在除了一条命，你还有什么？！”

他慢慢地靠近少年一动不动倔强挺立的身躯，犀利的眼中是狂妄邪魅：“你告诉我？难道你还要走你父亲以前走过的那条路？一天到晚，出海打鱼，晒得又黑又干？辛苦可怜来的钱却不够你阿母看病吃药……以后呢？结婚，生子，打渔……同样的生活，循环反复。你想过这样的生活吗？面对一穷二白的生活，你还不是只有拿命去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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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话重重地砸到少年的心上，萧霖晃了几晃。范英风说完，冷笑一声：“要跟着我，就上车，不愿意，就自己走回去。”

他慢慢地上车，另一侧的车门打开，萧霖牙一咬，浑身湿漉漉地上了车。高档的轿车里名贵的皮座椅，车内散发着幽暗说不出的香气。

少年脸上没有任何不安局促，范英风看了看他，脸上终于露出会心的微笑。

……

“嘎……”车子在破旧的巷口停住。萧霖下了车，跟车里的范英风说了几句。

“阿霖！阿霖！……”有人在巷子里喊。萧霖目送车子离去，回过头去看向声音的来源。是阿龙。

他气喘吁吁地跑过来，疑惑地看着那车子消失在黎明的晨曦中，问：“是谁送你回来啊？阿霖，你……你没事吧？”

“没事……阿龙哥，我阿母怎么样了？……”萧霖声音沙哑，眼神却没有看向他。阿龙只觉得面前的萧霖仿佛在一夜之间变了个人似的，但是究竟是什么，他却看不明白。

“你阿母还好，我阿爸阿母都在帮忙呢，阿霖，你去哪里了？我们担心了一整夜，真怕你出事了。”阿龙跟在他身后，絮絮叨叨地念着。

“阿霖，你别难过了，你家里现在靠你撑着了，你如果出事了，你阿母怎么办？……”阿龙却没发现萧霖走在前面，步伐坚定得不像是个少年。

自家破旧的房子渐渐近了，里面传出阿母撕心裂肺的哭声。萧霖猛地停住脚步，身后的阿龙收势不及，撞上了他。

“阿霖……“

“阿龙哥，我决定了，不读书了，以后我阿母要靠你们多多照顾……”他的声音沉沉的，冷得吓人。

“阿霖，你说什么？！”阿龙吃了一惊，赶紧一把拽起他的胳膊。“你要去哪？”

去哪？萧霖看着面前比自己矮一点的阿龙哥，突然笑了，笑得悲凉。他命要去向何方已经不是由自己决定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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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与苏的番外会尽快放上来，萧的先写，汗，有的读者说不好看，我哭。真的不好看吗？不就是没有亲亲摸摸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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