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叫是从后院传来。那是一声音调微高的女子的声音,而他们几人住的院子是包下独立的,惟一的女子只有——潇湘姑娘。
两人轻功了得,弹指间便赶到后院,却见潇湘跌坐在地上,恐惧的抽噎,口中断断续续得哭着.
流云扶住她,蹙眉道:“潇姑娘,发生什么事了?”
潇湘紧紧抓着流云,哭道:“好...好可怕...杀人...杀人了...那个黑衣人....呜呜...”
二人蓦的一惊,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见那黢黑婆娑的树影间竟横七竖八得伏着四具尸体,鲜血尚未凝固显然刚死不久,潋寒星目一闪,脚尖轻点,几个闪身追了出去。
“闺女!闺女!怎么啦!”潇老爹听见响动急急忙忙奔出来,想是刚睡下,衣衫也没系好。
玄煜披件单衣出来,看到流云怀中的泪人儿挑了挑眉,道:“怎么了?”转头向流云讥诮道,“该不是你欺负了人家罢,哼,现在还不舍得放手...”
流云撇了撇嘴角,将怀中的潇湘交给潇老爹,挑眉望着他道:“还有心思说风凉话,你看看那儿...”顿了一顿,又道,“大冷天的,怎么就穿件单衣就出来了...”
玄煜蹙眉望着那几具尸体未曾说话。
“发生何事了?!”唐禹竹闻声急急赶到后院,气喘吁吁,担心的望着潇湘,也顾不得衣衫尚未整好。
潇湘一见是他,扑到怀中,却只是哭。
流云颇为诧意的看着他俩,莫非这潇湘心系的是...
唐禹竹望一眼神色不定的流云,最后目光停在只披了件单衣的玄煜身上,皱了皱眉头,扬声道:“你对她做了什么?”
流云清咳一声,道:“唐兄别误会,你自己看罢...”
唐禹竹一惊,喊道:“这...快报官那!”
流云挑剑翻过伏趴在地上的一具死尸,那人身着黑色紧衣,僵硬的表情写满了惊惧,胸口小小的圆形伤口涓涓流着血,其余三人大同小异。蹙眉道:“左胸被什么戳穿了一个小洞,这是致命伤,没什么别的伤痕。”
这会是什么凶器?棍子...不可能就这么戳进去;或者是铁椎....潇湘口中的黑衣人?就他一个,悄无声息的杀了四个么....
唐禹竹急问道:“潇姑娘,你刚才还看见了什么?”
潇湘摇摇头:“太黑了,几团黑影乱幌,看不清什么,只看到那个黑衣人跳出了墙跑了...”
“是他们...”玄煜看清他们的脸,倏的神色一凛,“...我带出来的暗卫...”
“什么?”流云心下微惊,“那凶手的目标岂非是...”
潋寒刚好从院外回来,令流云意外的是他竟朝自己摇了摇头。
居然连寒都追丢了?!是那“黑衣人”轻功太高,还是....
玄煜轻轻垂眸,许久,淡淡道:“找人把尸体埋了罢,给别人看到了可不好说。哼,想杀我...呵呵,我等着他来...”
流云悄然上前拉了拉他的衣袖,却触到一只冰凉的手,很冷,仿佛从冰窖里出来般,甚至让他感不到生命的流动。流云下意识紧紧握住他的手,喉结轻轻一动,望着他回望自己的带着些许诧异还有期待的眼眸,又不知该说什么。
“你...冷的话多穿些衣服罢,这么晚了别到处乱跑,回去休息...”
眸中涌动的光一瞬又恢复沉寂,玄煜微微一笑,抽出手来,道:“但心我被人杀了么?不就是死了几个暗卫么,我还不至不济若此。”转身回了房。
不多时,院内又恢复了平静。众人也已熄灯入睡。
月色冷然,寒风夜戾,风吹树影动,透过月光印在纸窗上,斑驳如鬼如魅。一抹黑影悄然跃出院墙。那人蒙着面,只露出一双狭长的丹凤,忽然,颀长的身影驻足。“出来吧。”
话音刚落,劲装黑袂从树上飘落:“你又想一个人去?”
“呵呵,”那人微微一笑,扯下面罩,露出一张俊美狂狷的脸孔,正是流云,“瞒不过你。不过,你也离开的话...”
潋寒冷哼一声道:“担心的他话就别去了。”抬腿走了几步,身后之人竟未跟上,他停下脚步,微微侧过脸闷声道:“我早已派了楼里的人来守着...还不快走!”
流云轻轻一笑,快步跟上。
仔细回想今晚发生的事,死的虽是暗卫,却明摆着是冲着玄煜而来,想是早有预谋。不过,可疑的是,他们一路过来,都安然无恙,何以那“黑衣人”早不动手万不动手,偏偏到了善郡才动手;另外一点,以寒的身手,竟连半个影子也没找到,这就奇了...而且,那“黑衣人”只有潇湘一人看见,何以他又未杀她灭口,难道是时间不够么...
话又说回来,玄煜乃堂堂太子的身份,应是不会与江湖上的人结怨,幕后主使除了敬王他还真想不出会有第二个,不过,没有证据罢了。但是,不论是行刺之事,还是『落花苑』受伤的事,或是堤坝难民之事,都与这个善郡县令狄漠杰脱不了干系!
这一点,寒也想到了,才会在这等着。别看他有时候不同情理,在这方面,真是出奇的敏锐,想来,恐怕是经历的多了...
冷风习习刮过耳际,思绪游移间,不一会儿,县太爷府便到了。
府邸分为气派,一看就知道搜刮了不少民脂民膏。流云和潋寒两人倚在树上观察府中的守备,哪知五步一岗,十步一哨,简直堪比皇宫!
这也更加重了流云的怀疑,里头肯定有问题!
两人神不知鬼不觉得靠近离的最近的两个侍卫,瞅准机会对着侧颈就是一掌斜劈,侍卫一声也未吭就被拖进树丛暗处扒光了衣服。
环环绕绕的回廊中。
潋寒蹙眉道:“好臭....这蠢货几天没换过衣服了?!”
流云失笑道:“你就忍忍罢,有衣服总比没衣服好罢。”虽然我比较喜欢看你没穿衣服的样子...他在心中轻笑,自是没敢说出来。
“慢着!有人。”
所幸两人皆是轻功高手,纵身一跃,壁虎一般伏在回廊顶上,敛声屏气。
“你,还有你,老爷刚才叫人过去,你们两个过去伺候着,放机灵些,知道么?”
“是。”
流云微微一笑,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正愁找不到这老狐狸哪。悄悄跟上,丝毫未让人察觉。
一间南向的大方微微透着灯火,那两个被唤的小厮正是进的这间。门外明眼瞧见的,就有侍卫若干,还不说别的。纵使他二人功夫在好,怕也是什么都没查到就打草惊蛇了。
过了好一会儿,那两小厮又走出来,对门外一个侍卫说:“老爷吩咐了,去内院带个姑娘来伺候。”
“是。”
流云凤目流转,勾了勾嘴角,笑道:“这下有的玩了,走!”
不出半个时辰,侍卫已经带来一位轻纱蒙面的妙曼少女。女子身材高挑,黛眉凤目,眉梢眼角极尽魅惑,若隐若现的粉唇勾着一丝轻笑,像是将人的魂也一并勾了去。
狄漠杰咽了咽口水,直勾勾的盯着她,□裸的目光溢满的是□的**:“嘿嘿,没想到老爷我府上竟然有这么个美人儿...”伸手搂着她,一双手开始不规矩地往下移...
倏的,狄漠杰只觉侧颈一凉,不知何时,一柄寒意森森的利剑已然悄无声息的架在了咽喉上,身后传来一个冷然低沉的声音道:“给我拿开你的脏手!”
狄漠杰命悬一线,哪里还敢多言,冷汗直冒的松开僵硬的手。
流云微微一笑,凑到耳边轻声道:“还请老爷帮个忙,叫你屋前的侍卫都撤掉,我可不喜欢被人打扰。”
听到耳边成熟磁性的男性嗓音,狄漠杰又是一阵哀号,眼前的美人咋就摇身一变成了个男的?!
“是..是是...”
“等等,若是老爷你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可要小心您的□这玩意了...”
狄漠杰吓得打了个突,差点没哭出来,只的点点头,喊道:“外...外面的的人都下去,不准打搅本老爷!”
“是。”
只待外面的脚步声渐远,潋寒一脚将他踢跪在地上,顺手敲断了他暗藏匕首的左手。
“哎哟...”狄漠杰颤颤的求饶道,“二位大侠...找小人到底是有何贵干?”
流云半蹲下来,笑道:“唉,我们是被人雇来杀你的,收了人家的钱,不帮人办事,恐怕说不过去罢。”
“不会不会!”狄漠杰一听来人口气松动,立即道,“我会付你们双倍,哦不,三倍的酬劳,求二位饶了小人罢...”
流云狡黠微笑道:“这样啊...那也好,我们的酬劳么,是十万两银子,三倍呢,就是三十万两,拿钱来吧。”
“这....三十万...万两?!...好,好吧,我去拿钱给二位。”
“不必劳烦老爷了,你说在哪里,在下代劳就好了。”
狄漠杰暗暗叫苦,最后的机会也没了:“在....床底下的暗格里。”
流云小心的摸索床下,心道,这家伙的身家恐怕是都在那里头,机关绝对少不了,万一受点伤什么的,那可就不好看了。
忽然手指似触到一根丝线,轻轻顺着摸过去,源头竟有一个小洞一直伸向屋外,约莫是个警铃。
流云转过头见狄漠杰一脸紧张的望着他,微觉好笑,呵呵,差点上当了。
小心的绕过那条线,不一会就摸到了暗格。抽开来,里头沉沉一堆珠宝和一大叠银票,旁边还有一封明黄的信令。
狄漠杰见流云将信抽了出来,不由失声叫道:“使不得!那是大人的密令!”
找得就是这个!流云轻轻勾了勾嘴角,展信一看,疑道:“这不是修建堤坝的命令么?拨款是...六十万两银子?我怎么听说善郡的堤坝只拨了十万两呢?一口就吃了五十万两,老爷也不怕撑死了。”
“你...你们...”狄漠杰一听,激动的差点抽了摆子,却听流云继续道:“我看老爷也年纪一大把了,这银子呢,反正也带不进坟墓,不如极点德,救济一下灾民好了,这信令那,就呈报巡抚大人,免得你再鱼肉百姓...”
话音未落,某人已趴在地上号号大哭起来:“不要!...二位大侠,饶了小人罢,小人上有八旬老母,下有...”
够了吧,又是这一套,有点新意行不?流云撇撇嘴角,道:“这证据确凿的,老爷想赖也赖不掉啊...”
“不,不,不!是敬王爷让小人这么做的...小人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私吞哪...”
玄敬指使的?
流云微微一愣,那晚的事怎么解释?他一把扯掉面纱,揪起他问道:“说清楚!”
“你...你是...”看清流云的样貌,狄漠杰顿时大惊失色,“御...”
“嘘...”流云挑眉道:“老爷这么急着作太监呐?”
狄漠杰面如死灰瘫软下去,“敬王爷下令要修堤坝,只给我下了一道密令,让我只用十万两,余下的就当是打赏,只待他亲来作作样子,重修堤坝,获取民心...还派了特使来助我躲过刺史的巡查,没想到...昨晚便是那特使派人通知我刺史来了...”
“昨晚我在雅楼房顶听到的话是你故意说的?”见他点头,流云又问,“这个特使究竟是谁?是男是女?”
“这个...我真是不知道啊...哎哟..二位饶命呐...”
看来他是真不知道。不过,这人到底是谁?难道是之前的“黑衣人”?竟对我们的一举一动了如指掌...
流云微微蹙眉,总觉得有什么被遗漏了...
掰开他的嘴,硬塞进一颗黑黑的药丸让他囫囵吞下,流云恻阴阴地笑道:“为了避免老爷你这张嘴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在下不得不出此下策,当然,如果老爷做得好的话,解药在下自会奉上,否则,哼哼...”
“小...小人知道该怎么做...”
“那就好。”流云满意的点点头,将信令和银票收进怀里,和潋寒头也不回地离开,留下欲哭无泪的狄漠杰可怜兮兮地趴在地上。
流云二人前脚刚离开,后头又紧跟进一袭飘然白衣,黑夜中显得格外刺眼。
狄漠杰正欲喊人,待看清来人的面容,心下一凛,又镇定起来:“...原来是你...”
“你都说出来了?”那人嗓音很低沉,语速和缓,轻飘飘的如同身上的雪衣,一字一顿,却愈透着难以抗拒的压力。
狄漠杰语塞,吱唔道:“刚才那情况,我能不说么...”
“那么...”那人双目微眯,竟轻轻笑起来,“你也没有活下去的必要了...”
“七...”声音戛然而止,狄漠杰不可置信地睁大双眼,看着自己已断首的身体还颤动的趴在地上,却再也说不出一个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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