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打开了,一个汗流浃背的胖子风风火火闯了进来,后面跟着几名探头探脑的店员。。
胖子宽松的外袍被汗塌透了,头上脸上也全是汗,他顾不上擦拭,定定的看了我几秒钟,脸上就笑开了花。
“哎呀呀,真是喜从天降啊!敝分部能迎来这样高贵的大人,实在是三生有幸!三生有幸!我亲爱的大人,您的仆人胖罗格,代表扎纳分部全体成员,向您致敬,很荣幸为您效劳!”
胖罗格的眉毛鼻子眼睛全在笑,开心的像是捡了个老婆,他笑起来的样子蛮和善。我努力摆出一副正襟危坐的样子,正要搭话,却见他嘴角刷的拉下去了,眼睛腾的瞪起来了,脸色呼的沉下去了,活像变魔术一样,把我吓了一跳。
“你们几个混球,怎么伺候的大人!太不像话了,这位大人的身份可不是上月来的那俩皇子能比的,还不快快赔罪!”
几名店员耷拉着脑袋走过来,又是鞠躬又是致歉,道歉内容万变不离其宗,无非是没口子的赞美我的智慧勇敢仁慈高贵纯洁美丽,同时把他们自己说的像坨臭狗屎。
“哎呀呀,这次的责任主要在我,在我,”胖罗格一脸的沉痛,仿佛刚捡的老婆又教人拐跑了,他有些神经质的不停的搓着手,“总部也真是,您老人家来我们这儿,这么大的事也没提前打个招呼,弄的我们连点准备都没,也怪我大意了,教训深刻啊。”
“这、这也没什么,他们刚才接待的……已经很好了。”事已至此,再提出疑问显然不合时宜,干脆将错就错,老老实实做我的“大人”吧。
“哎呀呀,我的大人啊,您老人家可真是太仁慈了,太宽厚了,不愧是传说中的大人物呀,胸襟广阔,胸怀坦荡,绝非常人所及……”胖罗格再度变脸,换上了一副感激涕零的表情,“你们几个混账东西,大人已经宽恕你们了,还不快点致谢……行了,别罗嗦了,都给我滚出去吧。”
几名店员如蒙大赦,连滚带爬的逃了出去,屋子里只剩下我和胖子俩人大眼瞪小眼。
“小人斗胆,敢问大人此来有何要务?若有哪些地方用的到敝分部,那是我们无上的荣耀。您只管开口吩咐,小人一定倾尽全力,竭尽所能,唯您马首是瞻,愿效犬马之劳。”胖罗格走近几步,一脸的鬼鬼祟祟,在我耳朵底下大表忠心。
“啊,我、我没什么事,随便转转而已。”我尽量让话语简洁一些,言多必失,这句话还是大有道理的。
“大人您……此来真的没有特殊使命?”对方一脸的不相信。
“确实没有,我就是在各处里走走,看看风土人情。”我的言谈越来越像那么回事了,真不愧是圣光小队表演艺术团的著名……道具。
“大人!您真是我的偶像啊!”胖罗格显然是信了,立马更换了一付口吻,“世人攘攘,皆为利往,人生百年,大梦一场,芸芸众生,有几人能跳出名利场?只有像大人您这样堪破神喻的世外高人,才能如此淡泊世事,寄情于山水,纵横于天地,感怀造物之奥妙,上窥天道之玄机,这是何等的境界呀!”
我口吐白沫,直接晕菜了。
这场毫无营养的对话持续到太阳偏西,仍旧没有结束的迹象。我算搞明白了,无论从我口中蹦出什么字眼,胖罗格都会滔滔不绝引经据典,进行灭绝人性的大肆赞美和吹捧。若是艾米罗处在我的位置上,肯定会乐的下巴脱臼;若是换成海恩,想必会心悦诚服的拜这位胖子为师,向他求教拍马屁的真谛,以便更好的去赞美他那伟大的主。
我如坐针毡,开始还琢磨着如何把那匣破魔银花箭弄到手,后来实在无法忍受滚滚而来的惨无人道的马屁。再者说了,就算给我打个两折,我也一样买不起,还是回去另做打算吧。
好不容易从胖罗格绵绵不绝的词汇当中找了个空隙,我忙不迭起身告辞。胖子一听就急了,声泪俱下泣不成声的恳请我留下,至少也得吃了饭再走,让他们“略表孝心”。我只好对他说,有几个朋友在等我,实在是不能耽搁了,我还要在扎纳小城驻留一段时间,以后还有他们表孝心的机会,胖罗格这才勉强作罢。
连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了,我总算从这个莫名其妙的鬼地方脱身,没成想这还不算完,胖罗格带着他的一群小弟,把我送出了一条街又一条街,再这么送下去,估计就把我直接送进家门了。
在我苦口婆心的劝导乃至威胁利诱之下,这支古怪的送行队伍终于在第八条街的街口上依依不舍的与我作别。胖罗格眼含热泪,脸上的肥肉哆嗦的像筛子一样,他的小弟们也都在装模作样擦拭着眼泪。
见鬼啊,这又不是给我送葬,用得着搞的像是生离死别吗?我匆匆挥了挥手,正准备脚底下抹油,胖罗格突然清了清嗓子,一脸郑重的开口了。
“敬爱的大人,您此次大驾光临,将在敝分部的历史上留下最光辉的传奇,有幸一睹您老人家的风采,是我等一生的荣耀。只恨时光短暂,尚未来得及向您讨教天地间的至理,但您的不朽风范,必将万古流芳,您的音容笑貌,将永远留在我们心中……此次事出仓促,实在是怠慢了大人,我等羞惭无地。这里是一点薄礼,区区微物,聊表敬意,大人若不嫌鄙陋,还望不吝笑纳,小人们不胜感激。”
我正听得头皮发麻,突然听说有礼物,不禁来了兴致。胖罗格拍了一下手,他身后一名店员急忙走过来,捧上了一个长方形的紫金色礼盒,不知是疏忽还是有意,礼盒的一端没有封口,露出一丛银色的花团,那是七枝以贵重的赤银雕琢而成的凌霄花花瓣!
“这、这怎么好意思,这么贵重的礼物……我、我不能收,不行不行,绝对不行,”我口中连声拒绝,两条腿却不争气的迈动着,呼的扑上前去,死死抓住那个礼盒,从目瞪口呆的店员怀中一把夺过,同时撕下了他的半只袖筒。
送行队伍的下巴掉落了一地。
***
我紧紧抱着生平收到的第一份“薄礼”,快乐的只想爬树,然后倒挂在树上大声学猴子叫。
深一脚浅一脚的进了院门,竟然没有一个人前来迎接我老人家,与在胖罗格那儿的待遇形成鲜明对比。
围着餐桌,海恩捧着《神之语录》抑扬顿挫的吟哦着,雅丝姐专心致志的在指甲上涂着红蔻花的花油,艾米罗一门心思的喝酒吃肉,老贼一边用小贝壳掏耳朵,一边目不转睛的阅读一份盗贼公会月报。四个笨蛋全都在自我陶醉着,根本没人注意到我回来了。
看这架势,就算我被人拐卖了,这帮家伙能在一周内发现就不错了。
哼,早知道如此,我就不急着回来了。
我也懒得去睬他们,在院子角落里找了处干净地儿坐下来。我小心翼翼的解开礼盒,那匣精美绝伦的破魔银花箭在我眼前闪着微光。
原本我是打算夜深人静时再行尝试灵目下的射术,但在此刻,抚摩着怀中栩栩如生的花瓣,指尖感受着赤银的清凉滑润与那些火烫的奇妙符箓,我胸中涌起难以抑制的冲动。
我起身摘下银弓,抽出一支银花箭,搭弓落位,灵目在霎那间运转,周围的一切尽显眼底。
一种强烈的预感从我心底油然而生——此箭发出,无论是福是祸,发生在我身上的怪事必定会水落石出。
这一箭,会带来某种奇妙的、不可思议的事情!
我拉动了弓弦。</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