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习习，微波漾漾。一艘乌木大蓬船正缓缓行驶在江上。船舱之内传来了悠扬的琴声，正是黛玉在抚弄自谱的曲子。平日里在贾府中所奏的曲子，都是郁结思乡之曲，今日此曲却透出欢快之意来。一曲弹罢，黛玉缓缓走到窗前，轻轻掀起竹帘往外观瞧，不由轻叹道：“照这样的速度，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抵达苏州呢！”

“姑娘，喝杯银耳莲子羹吧！”雪雁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托盘中红玛瑙碗中还正冒着热气。“姑娘，是紫鹃亲手熬制的。姑娘趁热喝了吧！一会儿凉了就不好了。”

黛玉走到桌旁坐了下来，接过雪雁递过来的莲子羹轻轻抿了一口，不由赞道：“这莲子羹到好个味道，竟有些像在苏州老家喝过的味儿呢！”

雪雁道：“好喝，姑娘就多喝些。我真恨不得姑娘这几天就胖些才好，过几日就要见到老爷了，若见了姑娘这么瘦，还不要把我好一顿埋怨！”

黛玉忙掩住其嘴笑道：“你快别这么说了吧！谁不知道，你这两年在府里是如何精心地照顾于我。你年纪这么小，做得如此也实属不易了。爹爹感激你还来不及了，怎么会怪你呢！”

雪雁欣慰笑道：“是呀，我只是如此说说而已。老爷从未拿我当下人看待过，若说他会埋怨我，就算你信了，我恐怕也不信！”

黛玉不由嗔道：“既然你知道，又何苦这样说？哦，原来你是故意逗我的，好呀，今日我定不饶你！”说罢，放下玛瑙碗抓住雪雁就要挠她痒痒。雪雁唬了一跳，急忙跳开身子躲闪。主仆二人一时在船舱里追玩起来。二人正兴浓之时，忽听到船舱外响起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姑娘，紫鹃想讨姑娘个示下，不知姑娘晚饭想用点什么，请姑娘详细说来，紫鹃也好依样去做。”

黛玉雪雁停了笑闹，黛玉便说道：“你进来吧！”

紫鹃轻轻掀开帘子走了进来，也不靠前，只在舱门口，垂首肃立着。黛玉道：“也不用太特意了。你昨日做的几样清口小菜，我到喜欢，你还依样做来吧。另外我还想喝些紫薯粥。”

紫鹃忙点头道：“是了，姑娘我一定尽心做好。”说罢，就转身出去了。

听得她渐渐走远的脚步声，雪雁方说道：“这个紫鹃自打离开贾府就总是这么殷勤备至，一直在厨房忙活。做的饭菜也很是对姑娘胃口。想是姑娘给她那个教训极是刻骨铭心？看她怯怯的样子，像是很怕我们。想来这个老太太也真是的，何苦让她再跟着咱们，有王嬷嬷陪着不是挺好的吗？”

黛玉思忖片刻说道：“这个紫鹃在贾府时，明着好像很是照顾我，可我现在想来她分明是在很多事情都是替我做主，不过顺着老太太的意思罢了。如今弃了她的本家，我又将她看透，她自然在我面前会胆战心惊些。这原也是她的聪明之处，我猜想老太太让她跟着也是有目的的吧！因她还想着让我再回贾府去呢。”

雪雁不禁撇嘴道：“她想得到美，当日姑娘也是迫不得已才去了她们府里。怎么就还得回去？这次回到苏州，我也一定游说老爷，让他再别把姑娘你送到那个虎狼窝里去！”

雪雁的话说到了黛玉心里去了，这次回到家，她可再不肯离开父亲半步了。

“姑娘，粥可喝完了？”两人正说着话，王嬷嬷又掀开帘子走了进来。

雪雁忙上前亲热的招呼道：“嬷嬷快坐！”这个王嬷嬷先前在贾府中因老太太说年纪太大，就没让她在黛玉身边贴身侍候。故而王嬷嬷这两年多来，一直未多和黛玉接触。这会子离开贾府，她也再无所顾忌。

“雪雁，快去沏上好的茶来！”黛玉赶忙吩咐道。王嬷嬷本是黛玉的乳母，这两年多在贾府里却不得日日相见，也着实令人厌烦。

王嬷嬷忙伸手拦住雪雁道：“你不必忙！我才喝过茶，并不渴。我来是看看姑娘可否适应这水上行船。必定两年多没有乘船了。一会儿到底还要回我那下人舱的，这船上必定还有琏二爷跟着，我们多少还是要避讳些才好。”

黛玉道：“嬷嬷放心，这一天我到很好呢。只是总嫌这船驶得太慢了！”

雪雁不屑道：“怕那个贾琏做什么？反正我们也快到家了。他是贾府的爷罢了，到了我们林府，我可不拿他当爷供着！”

“哎哟哟，我的好雪雁，咱们这还未到苏州老家呢，你说话还是避讳些好！”王嬷嬷忙朝其摆手道。

黛玉也道：“嬷嬷说得是呢。我们人单势孤，这一路之上到底还要依靠他的扶持呢。我们还是收敛些好，凡事都摆在脸上，势必于己不利。”

雪雁吐了吐舌头，自知失言，也不再多说什么，自走到黛玉身后去整理东西了。

黛玉坐到王嬷嬷身边，忍不住抓起她一双日渐粗糙的手说道：“嬷嬷，这两年来也辛苦你了。不再我身边，我也不能照顾你。到劳你做了不少粗活！”

王嬷嬷忙摆手道：“我的好小姐，你这是说得哪里话来。说起来我不得在你身边照顾，才是心存歉疚呢！只是老爷先前也嘱咐我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凡事不要和贾府起大争持，现今开来，还是老爷有先见之明。若不然，他们贾府也未必肯这么快就安排小姐返乡。”

黛玉道：“是呀，这叫‘有所失才有所得‘，不几日就能见到您的丈夫并儿子了，想来您的心中也很欢喜吧！”

“可不是吗！”王嬷嬷听罢立刻笑逐颜开。又说了一会儿家常话，王嬷嬷便去帮紫鹃做饭了。黛玉觉着有些乏力，自由紫鹃服侍躺下休息。

黛玉、雪雁、王嬷嬷只盼着船儿能快快行驶，却不料一场大风浪就要来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