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又睡了多久,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忽然会发烧。
翻个身,浑身酸痛,完全不想动弹。
门口倚着的人像是流风,修长的身体笼在迷蒙的霞光里,投下一抹淡定的影子。
“公子不舒服,歇着呢。”
好像刚有细碎的脚步声接近,被流风阻在了门口,我坐起身,嗓子有些痒,轻咳了一声问:“流风,怎么了?”
流风回头看我一眼,走到床边帮我披了件外套,福剑诺诺的出现在门口。
我示意他进来,他身后跟着的,却是一张陌生的面孔。
流风冷冷的看两人一眼,回头对我说:“他是隐瑶宫的莫公公,珍贵人给你送了件裘衣来。”
流风似乎并不喜欢这个人,脸上的表情淡淡的。
福剑想把裘衣递到我手里,流风却半路稳稳的接了去,我半伸出的手收回来,有点尴尬的挠挠鼻尖。
“秦公子,我家主子说,昨儿看公子穿的单薄,这是前几日给齐少爷置办衣服时,皇上赐的貂皮大衣,上好的衣料,倒也暖和,放着也是放着,公子若不嫌弃就穿着吧。这边天气阴冷,不及郇国,公子该注意保养身子才是。”
那个莫公公特能说,脸上堆着一圈笑。
我看一眼流风,对莫公公点点头:“有劳公公,代秦玉谢过你家主子。就说衣服我很喜欢,但昨晚稍染风寒,身体略有不适,就不去给珍贵人道谢了。”
福春把一个锦包放在莫公公手里,他本想还要说什么却又闭了口,再三谢着退了出去。
其实这一觉睡过来,脑袋已不再发沉,我起身坐进桌边的椅子里。
流风坐在另一边,抖搂着衣服看,一句话都没有。
看他批改试卷般聚精会神的样子,我终于忍不住笑出来:“大哥,您找虫子那?”
流风扫我一眼,眼神里竟然是不屑,我识趣的闭嘴不再骚扰他,任他继续艰巨的工程。
“是件好衣服——珍贵人够慷慨的。”流风终于肯说话了,我朝他扮个鬼脸。
“憋一天了,又懒得出门,我们去后院练剑吧。”
我接过衣服丢在床上,站起身蠢蠢欲动。
流风却淡淡的喝口茶,纹丝不动:“秦公子身体不适,还是好利索了再出去,现在天气渐凉,傍晚的风寒着呢。”
第一次发现,流风也能说这么多话,他的口气不容置疑,我无奈的吐口气。
嘟着嘴,伸手去扒拉桌上的春剑。
时令交变,它的色泽已不像我刚来时饱满欲滴,韧性也变得差了,叶子微蔫的垂着头。做什么呢?看看太阳还斜挂着,我觉得自己简直在浪费生命。
打牌?斗地主?眼前一亮,我开始招呼福春福剑去找纸笔来。
看我一脸的春风得意,两人虽然好奇却也没多问,只是跑里跑外的忙活,很快一张书桌便搬在我身前。
“纸不够,再去拿。”
我挽起胳膊准备大干一场,但是拎起饱蘸墨汁的毛笔时却傻眼了——二十一世纪的春风里,会写毛笔字的都成书法家了,我一小草民,啥时候碰过这玩意儿?
流风看我愣着发呆,毫不掩饰满脸的疑惑:“秦公子,你不会写字?”
“去你的!”我把笔塞在他手里,嘴里却不肯妥协,“我只是……不会写毛笔字而已。”
流风嗤笑一声把笔放下,看他不屑的样子,我觉得脸都烧了,真丢人。
这时候才想起来,不过1234ABc而已,又不是写奏折,怎么拿个毛笔就傻了?
但是,如果……现在说出来,别说流风,福春福剑都得笑翻。
于是我压下心头斗地主的激情,把福春福剑轰了出去。
“流风,咱这屋里也太寒酸了点,不如你给写首诗什么的,咱挂上吧?”
流风诧异的看着我,我诚恳的点头:“我去年生了场大病,好了以后就什么都忘了,连字都不会写了,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你教我写字吧。”
流风将信将疑的重新拿起笔,问我写什么。
“秦……秦公子……”
福剑上气不接下气的闯进屋,我诧异的抬起头。
流风冷冷的扫他一眼,口气漠然:“慌慌张张做什么?什么事?”
“英……英王殿下……”
福剑手指着屋外,我和流风对望一眼,站起身往外走,流风随手从床上拿起那件裘衣给我披在肩上。
独孤青像是喝了酒,脸色有些红润,在福春的搀扶下跌跌撞撞进来,我急忙上去扶住:“这是哪一出?怎么喝成这样?”
独孤青手里捏着一枝枯树枝,打着旋儿扫在我脸上,特纯洁的笑。
我看着他的样子,竟然有些走神儿。
这是我俩相识以来,第一次见他笑,他笑起来,还真像个孩子。
他肯定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干啥了,不然他怎么会对我笑,记忆里,独孤青像是天生就讨厌我一般,看到我就瞪眼。
“刚和福剑说去打水,没想到在门口看到殿下,也不知道他打哪儿来,坐在石凳上吐,咱们就把他掺进来了。”福春微微喘着气说。
把独孤青折腾到屋子里放在床上,福剑冲了解酒茶。
流风把他抬起来,我捏着他的鼻子给他往下灌。
忽然发现,这种感觉很不错,痛快!估计当初流风灌我也这么爽吧。
独孤青早已人事不省,吹着浓浓的酒气睡的酣畅淋漓。这孩子真让人操心,这么冷的天,要不是福春福剑把他捡回来,莫非他要在外面吹一宿不成?
拉出一张被子给他盖上,他却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头,疼……”
看他眉毛紧紧拧在一处,我无奈的把他胳膊塞回去:“呆着别动,我给你敷敷。”
福春拿来热热的毛巾,我叠好了拓在独孤青脑门上。
他像是有所知觉,紧蹙的眉毛微微舒展开来。
我坐在床边上,看着他的脸胡思乱想,他今年才十六岁,其实平日里,我也仅仅是被他倔强的表情所蒙蔽而已。
一个打小便跟着哥哥疆场上出生入死的孩子,他的武装怎会不丰厚?
看着独孤青昏黄的灯光下略显稚嫩的脸,对他一直以来些微的成见随风而散。在我的记忆里,好歹还有妈妈的影子,而他,记得的只有独孤映月和独孤奕。
似乎能够体谅他的不爽了,毕竟他还小,而他一直依赖的独孤映月却生生被独孤奕送走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