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定狼狈的可以,鼻血顺着上唇淌下,紧紧闭着牙关,口中依然簇拥着一股腥咸。
独孤青呆呆的站了片刻,像下了什么决心似的,撕下一片袍角,用手托着再次走近我:“秦公子……”
我冷冷的看着他,看着这张千变万化的脸,忽然觉得很恶心。
这就是皇族遗传的优秀基因呢,他到底还要做什么?
该讽刺的,该挖苦的,一张纯洁的人皮面具都能搞定。
是啊,我只是一个比女人还不堪、只会投怀送抱、搔首弄姿的人——但我如果讨厌一个人,至少不会三番五次跑去招惹他。
独孤青走到我面前的时候,看着我的眼睛停下了脚步,迟疑着想要说什么,我冷哼一声,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滚!”
独孤青咬咬唇,转身离开了,我跌坐在身后的椅子里,一阵头晕目眩。
我从来不相信八字,但是我不得不想,独孤青和我,天生的八字相克吧?明明两个完全不搭边的人,愣是凑到一起找麻烦,这还能用什么来解释?
流风匆匆走进屋,看到我的样子也愣了一下:“秦公子,英王殿下……”
我苦涩的笑笑,随手揪起一片什么擦鼻子:“没什么。”
拿开来才看清楚,正是独孤青刚刚撕下的袍角,我随手将它丢在一边。
“我出去走走,你照应一下。”
流风跟我走在门口,终是站住了脚步,我呆在游廊上迟疑片刻,信步走向后院。
坐在石凳上,冰凉的石面急速汲取着我身体的温度。
来这里也就两三个月,我竟然觉得大半年的光景一般。
为了不掺合这潭深不见底的死水,我每天除了吃就是睡,把自己当猪一样养着。但是我仍然躲不开,还有找上门寻不自在的。
我最想知道的是,独孤青对我的恨意到底有多深,值得他讲出如此恶毒的话语。
一个堂堂的王爷,竟跟我这样一个连最基本的尊重都得不到的人大打出手,真是有意思。
这兄弟俩还真是一家人,一人在我脸上甩了一巴掌。
独孤青没有说错,在他们兄弟的眼里,我跟这个皇宫里住着的任何一个女人都没有区别。我从小到大跟人打了无数次架,却从来没跟女人干过,所以我从来没有呼撸过巴掌。
可他们,一个两个,都是甩巴掌。
独孤青可真是狠,我的鼻子都跟要废了一般,不碰它都疼。
脸皮下面的肌肉组织翻江倒海的折腾,一会儿抽搐一会儿痉挛。冷风肆虐,什么东西被吹进眼里,磨得生疼,我站起身返回屋里。
站在镜子前,我望着一张陌生的脸发呆。
这张脸真够妖孽的,让人不得不忘记性别。
我没有照镜子的习惯,虽然韩非南的爱好,就是随身携带着各种小镜子,所以我经常会忘记,我现在顶着的,是这样一张容易让人想入非非的面孔。
我竟然一点点适应了秦玉的角色,如果此刻有人在身后喊我一声叶离,我一定会被喊个大愣怔,甚至不知道喊得是我呢。
但是我却从来没有适应秦玉的脸,适应被人看不起,适应被不择口的骂,被当成女人一样甩巴掌……王八蛋!
我在琼逸轩继续过着猪一样的生活,鼻子渐渐的不疼了,该忘的也能忘掉,过一天赚一天呢,何必在乎那些莫名其妙的人。
自从这些事情之后,最先踏进琼逸轩的人是独孤奕身边的小高公公,就是那天碟子都端不稳的那个孩子。
小高公公一脸的花田喜事,说明儿个就是郊游的日子了,秦公子好好拾掇拾掇,跟着万岁爷去散散心吧。
一番话说的我云里雾里的,万岁爷郊游跟我八竿子打不着的事,我拾掇个毛?
等等……跟着万岁爷去散散心吧……什么意思?
最高兴的人是福春,前前后后的忙活。
一柜子衣服他翻来覆去的掂量,揪出这件发会儿楞,逮着那件比划半天,如果不是满屋子的人无视他的癫痫,我真的会以为他精神分裂了。
流风在屋子里来来回回的走,踱着优雅的四方步闪的我眼花缭乱,我终于忍无可忍了,拍案而起:“流风,你小子有屁你屋放去,别他妈在我这晃悠。”
流风回头盯着我看,然后一屁股坐到我旁边:“秦公子,英王殿下到底怎么了?他几乎每天都在咱门口晃悠。”
我愣了一下,随即笑笑:“没什么,可能他回家正好从咱门口路过吧。”
流风深深的看我一眼,表示不满意我的答案,然后转身离开,我翻身躺到床上。独孤青这小兔崽子,挖苦人就跟甩巴掌一样顺溜,鼻子是不疼了,可心里堵得慌。
吵架最凶的一次是跟小七,丫揪着我头发骂我兔子,骂的满屋的人都笑了,我举到半空的拳头也耷拉了下来。
后来非南就到了,酒吧里一下子安静到变态,我坐到一个空位子上点棵烟,小七竟含着两旺热泉水灵灵的撇起嘴角。
我也不是故意找茬跟非南闹,那一次他真的跑到小七跟前献殷勤去了,一个大老爷们,哦,或者这么说有点过,小七好像确实小我两岁。可那也不至于噼里啪啦砸眼珠子不是?哭的那叫一个梨花带雨,非南跟我腻歪的时候都没那么温柔过,我一口烟全他妈抽到了肺里。
洛然端杯酒放到我眼前,坐在我对面的凳子上挑着桃花眼看戏。
我在小七跟前是最掉份儿的,丫眼睛里就跟备着滴眼液一样,随时随地都能上演一处楚楚动人的贵妃醉酒。
我不知道他俩到底纠缠了多久,也懒得去管,反正一个人活了大半辈子,该干的事情也一件没落下,你俩对眼儿就找个旮旯热乎去,爷还走咱的阳关道。
非南在我楼下也这么折腾过四五天,我他妈没别的缺点就是心软,终于在浪漫的轰动里拉开门风一样冲了下去。
那次感觉他最像个男人,虽然接下来我三天没下床。
又开始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回忆了,我觉得自己简直无可救药。
韩非南——如果历史也有倒叙,他也算是历史的一部分了,我到底还在纠结什么?我从床上爬起来,跑流风屋里看他转悠。</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