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洛衣也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她只知道自己眼泪都已经流干了,再也挤不出来。心间的痛却更加清晰了,痛得她几乎快要喘不过气来。头好沉,她真的好想就这样一觉睡下去。可是她却清楚地知道自己不能睡。
勉强地抬起头,入眼的却是龙凤烛前那一个大大的烫金喜字。嘴角是苦涩与嘲讽并存,原来不知不觉她竟然跑回了新房,原来她竟然还对这些抱有眷恋。真是多么的可笑——
一切都是假的,她该清醒了!
人生就像一场戏,当最后戏曲落幕时他们都要回到最初的原点。此时,谁入戏最深便被伤得最深。而她,绝对不要做入戏的那个人。即使入了戏,她也要假装没有入戏!
起身,踏着虚浮的脚步,她纤细而略显苍白的手指慢慢地划过这里的一切。红烛燃烧,蜡泪滑下,却仿佛是从眼角滴出的血泪。手指轻轻地拈起一滴蜡泪,滚烫的温度灼伤了她白晰的指腹,她却早已失去了知觉。
所谓十指连心,手指受伤,最是痛苦,只是这一切又怎比得心间的痛。又或许她的心根本就不会再感觉到痛,因为已经痛得麻木了。
手,抚上挂满了整间屋子的大红喜绸,同样是滑腻而轻柔的触感,可是她却感觉比石头还僵硬寒冷。眼底愈加悲凉,这一切真的很好笑,假的,假的,一切都是假的!
猛地用力,只听得一声声“噼啪”布匹撕裂的声响。抬眸,再仔细地将这里细数了一遍。苏洛衣勾唇浅笑,仿如拼尽最后一丝鲜血所绽放的。
呵呵,或许她真的应该离开这个地方了,是彻底地离开。有了上次离开的教训,这次,无论如何,她都不会再回来了。
她穿回玉挽阁,只取了魅魈和那张人面具,再没有收拾其它的东西,甚至连衣服都没有换。大红的喜袍即使是在黑夜也显得格外扎眼,但是她却顾不得这么多了,她只想尽快离开这个地方。
今夜王爷大婚,王府的守卫相对平时松懈很多,再加上苏洛衣对这里比较熟悉。所以她轻松地避开了侍卫,翻出院墙便是锦王府的后门。
她的身子有些飘浮,在落地的那一刻甚至险些摔倒。将眸光从热闹非凡的前院移向眼前,她再深深地看了一眼。
往事如风般飘来,掠过,然后穿透她的身体,一点一点地流逝。
既然已经决定离开了,便要彻底的忘记。
转身,可是苏洛衣正欲踏出的脚步就这样僵在那里。
浓浓的黑夜中,一辆马车前,千夜墨芴长身玉立,高大挺拔。他就在那里静静的看着她。眼里深邃得如同浓雾幽暗的深渊,无论怎么看都看不到底。稍有不慎便跌落下去,摔得粉身碎骨。眸底的残忍映着大红灯笼中洒出的暗光映照下更加清晰,仿如鬼魅。
苏洛衣的眼神变了再变,最终仍是由呆愣转为嘲讽。
原来这就是命,她真的逃不掉。她仍旧只能做一颗棋子。不仅是棋子,她还得为她以前的事情付出代价。但是不管前方的路有多么难走,她都会一直走下去。
即使眼眶红着,她仍旧笑得灿烂,她的骄傲,不容他人贱踏。千夜倾泠不行,面前的千夜墨芴也不行。
既然已经知道了,她就必再装了。踏着优雅的步子走过去,苏洛衣朝千夜墨芴缓缓施一礼:“王爷。”
千夜墨芴在她身边来转了一圈,慢慢地打量着,然后走至她身前,剑眉一挑:“呵呵,这么快就调整好了?是你伪装得太深呢还是你本就对老九无情?”
苏洛衣红肿的眼睛里笑意愈盛,对上他深邃的眼眸,不闪不避:“这重要吗?不管以前如何,这桀王府是一定得回,不是吗?”
“本王说过,聪明的女人往往活不长。”千夜墨芴猛地捏住她的下巴,语带森寒。
苏洛衣仿佛觉得那双魔爪掐住的是她的脖子,只要那么稍稍一用力,她的生命就终结了。心下顿生寒气,只是她的脸上仍旧笑得灿烂,毫无惧意,却也并没有挣扎。
对于眼前的她,他是看不透的。那一抹笑,徘徊在生死的边缘,带着致命的诱惑,让人一不注意就会跟着她一起沉沦。
千夜墨芴眼神骤然狠厉,这个女人当真的祸国殃民的资本。刹那间的迷失蓦然清醒,如避蛇蝎,反手将苏洛衣甩了出去。苏洛衣一把跌坐在地。
夜,仍旧很黑很暗,仍旧慢慢地吞噬着世间的一切。千夜墨芴径自上了马车,冷声道:“上车!”
苏洛衣嘴角勾起一抹不明的笑意,然后紧接着也踏上了马车。
黑夜中,那俩马车压着轱辘轱辘的声音,渐渐没入远处更加浓密的黑夜。与那热闹非凡的锦王府背道而驰,是真的离开了!
行了不久,那辆马车便从黑暗再次转入到晕弱的光线中,最后停了下来。
看着桀王府的大门,苏洛衣只是笑笑,兜兜转转,又回到了这里,逃都逃不掉,提步跟着千夜墨芴走了进去。
“王爷。”管家张伯听到动静也已来接候,同时也将眼神向苏洛衣飘了飘,询问如何处理。
千夜墨芴会意:“安排她住在湮韶阁,以后便是本王的妾室,赐号景夫人。”
湮韶阁,湮灭年华,韶光不再,慢慢老去。千夜墨芴还真是狠毒。苏洛衣心中冷笑,脸上却没有表现出半点儿不满,还笑着谢恩。
“景夫人,是风景的景,而不是锦衣玉食的锦。可别记错了。”千夜墨芴凑到她的耳边,压低声音。
在外人看起来仿如情人间的软侬耳语,可是听在苏洛衣的耳朵里却如魔魇。他这是要折磨她,报复她之前对他的玩弄。他赐号“景”夫人,与“锦”同音,他是要她永远也无法忘记那段伤痛。即使以后忘记了,原谅了。她也无法再回到千夜倾泠的身边,因为她是景夫人。
掩下所有情绪,苏洛衣盈盈一拜:“妾身谢谢王爷。”
来到湮韶阁,众人离去,千夜墨芴却仍旧坐在那里品着茶,神态自若。苏洛衣暗自皱了皱眉,折腾了大半夜,现在已经是五更天了,再过一会儿天就要亮了,可是看他似乎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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