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是无情的眼眸，不含悲悯地带走我们的自以为是的忧伤和幸福。

流银泻地的刹那，无知无觉的恍惚，未知的河流便随着静谧的日子消逝。

回归朱庇特的日期已近，隆崎努斯的旅程在满城黄金枫树的堕落里，宣告终结。

李察收拾着行装，在七度金空间里补充上满满的食物，去到佣兵工会将收购寄生兽肉食的订单撤消，支付圣凯撒金币后，将所有材料收入饲养场中。在血肉诸山见证巨兽加特罗·辐射的死亡之后，眼魔族群在哀伤和茫然不知所措的举世凄凉中，陷入集体寂眠。第一任眼魔的族长，他消散的先祖之魂未曾安息在地狱深处，而是融入后裔们的躯体，给它们原本黯淡的皮肤染上大片白色纹络，显得可爱之余，带给它们更深沉的蜕变。

“你收购如此之多的新鲜血肉，难怪最近隆崎努斯的低阶冒险者们都蜂拥向了血肉诸山呢。”缇娅妩媚的绯红长发在黄昏狂风里猎猎而舞，紧身丝衣衬托出诱惑魔鬼的起伏曲线，细腻如白瓷的美腿与深邃若星空的胸部完美无瑕。巧笑倩兮的绝世风华，娇憨纯净的精致脸蛋，无愧倾倒龙枪之城的绯红美人。唯独酷喜绯红颜色的缇娅，如同酡红的胭脂，魅惑倩影里藏着颠倒众生的青涩悸动。

她抓着李察的右手，瞧着他的暖暖笑容，满心满意幸福地背对着街头倒退行走。他们在蛇姬栖地共同渡过的月余时光，让他们的关系突飞猛进。在这死亡阴影徘徊不去，战乱铁蹄随时可至的米纳斯伊西尔，错过了，有的时候就是永生的诀别。生时要尽欢，所以他们无畏地相恋了。

“看着点道路，缇娅。”古雷菲雅娇嗔地嘱咐道，冰雪般妩媚绝伦，水晶琉璃般精致，朴素白袍掩饰不住她惊心动魄的弧度，沉寂暮光为她染上圣洁静谧的气质，这位曾经冰山般囚禁自我的握冰美人，依恋地靠着李察的右臂，带着初恋的小小娇羞和成熟心智带来的决绝，跟随着自己的男人去旅行远方。

他们正踏上通往古老萎靡的城市，被遗忘朱庇特的道路。从朱庇特出发去盖亚的时候，他与使徒卡恰温馨同行，却有些微形单影只的孤独寂寞，但是归来的时候已然功成名就，还拥有了彼此理解支持的家人。她们愿意放弃嫁入豪门的奢靡舒适，选择追随他到被视为穷乡僻壤的朱庇特，为此不惜触怒拜伦和黑皇帝两个庞然大物，这让李察再无法抗拒她们的情感，再也不能视若无睹。

李察的口袋里揣着导师最后赠予的，他在天秤座授课的报酬统治之眼，三千眼球脉络的核心枢纽，还有那封书信。

据说拜伦家族长老团颇为震怒，甚至有联合黑皇帝派遣家族卫兵去将拜伦姐妹擒回的提议。但首当其冲承受着惊涛骇浪和家族暴怒的拜伦族长庞培公爵，缇娅和古雷菲雅的父亲，李察的老朋友，只是以私人身份在信里写着：

好小子，还想把我仅有的宝贝女儿们双双掳走，你作为有色之狼的无耻，颇有我当年的风范，哈哈。那就娶一送一了，自己看着办。我这辈子都笃信，王者总是能凭恃神武让倾国倾城的美人们折服。所以我家有十个娇妻，这证明老子比你强得多，你还差得远呐。

附：快回枭首者去，阿萨德那老家伙可不是一般货色，就算是拜伦雄鹰也不敢无缘无故去招惹他。

另附：对菲雅和缇娅好些，我当年是家族末支最不被看好的穷丑货时，可没有那般幸运被如此美人青眼有加，锦上添花的贵族多得是，雪中送炭的向来就只有真正能够同行的家人和伙伴，哪怕死了瘸了残了废了都别弃下她们，否则我渎血者庞培可放不过你！

——你的朋友，专家级魔炼师，庞培·拜伦。

“专家级魔炼师……”李察嘴角溢出些许微笑，想起那个数月前跟自己在酒馆里喝得昏天暗地，全无拜伦族长风范的中年大叔，他跟自己吹嘘如何投机取巧搞到高级魔炼师勋章，胸脯拍得当当响说只要打出他的招牌，就能在盖亚城里欺男霸女。或许他从自己的身上，看到他卑微少年时代的影子，才对自己如此信赖吧。他在最后的情感流露，便是他反对拥有无上权威长老团的理由吧。

他转过头来，抱住冰火的女孩们：“你们跟着我，是我的幸运。命运是不可知的河流，我还不是史诗者，甚至不是传奇者，抗拒不了太多因素，但是只要我还能一息尚存，就会把你们挡在身后。这就是我对你们感情的最大回报，被爱对我这种满心疮痍的家伙来说，来说是种难以言喻的慷慨。”

已经习惯她们陪伴在李察身边的卡恰，从他的身体里解离出来，使徒附体状态的小小睡眠让嗜睡的萝莉恢复了活泼，没有往昔嘟嘴的嫉妒，已经接纳她们成为自己和哥哥生活里的部分。

“缇娅姐姐，要浆果吃！”卡恰埋头在绯红美人汹涌的胸脯里，眼睛笑成弯弯的新月，撒着娇。

“椭萝猀冰焦，还是紫荆冰糖石榴呢？”习惯卡恰贪吃的缇娅变魔术般从专属空间里取出两种水果，笑涔涔地举起来。专属空间是拜伦家族为重视的成员打造的微型窒息空间，与七度金空间比因为缺少元素法则不能储存魔炼和炼金物品。

“都要！”那是贪吃鬼卡恰清脆洪亮的教科书式回答。

“赫尔哥哥没有也来吗？”吃得满嘴汁水的卡恰含糊道，在隆崎努斯时赫尔便经常带着美味的特色小吃来看望他们，馋得她直流口水。

李察边替他擦拭着边摇摇头：“赫尔要去圣阿俾斯歌的皇城，他说要走条特别的道路，当夙愿完成时就会来三叶草找我。”

古雷菲雅讶异无比：“那个从来喜欢装疯卖傻的男人，他懒散得让世人厌烦，却还是元素神脉系的最优异的首席生。能让他褪去伪装认真起来，看来是真的十分重视你们的兄弟情谊呢。”

李察笑笑，眼睛里有些许感动：“赫尔是个不一般的家伙。他回心转意要帮我成就三叶草，我很感激他。”

那是前日他们在天秤座神脉学院最后一课上的道别。

在持续四周的授课结束时，毕业试炼结束的学员们也宣告毕业，他们恋恋不舍地与李察道别，来自超能师讲解的神脉修行和荒野求生之道，都极具实用性。更何况他还赠送出了专家级爪技【自走型刃爪机车】第一篇章的心得和方法，以及第二篇章的内容，最后的篇章则出于从枭首者得到时便立下的保密原则，不能泄露。专家级的武技对如今的李察而言已经并非紧要，即便是大师级的剑技他也已经接触到两种，但对穷苦出身的平民神脉者们来说，那是要用年轻时代辛劳数年的奋斗来兑换的。起点，总是最艰难的。

告别的时候，有些感性的女学员甚至潸然泪下。

李察只是爽朗地摆摆手，将转身离开的忧伤与落寞抛下，洒脱步入暗影：“荒野里再见吧，朋友们。”

他们都以导师的礼仪来尊崇这位超绝的同龄者，在重视传承的米纳斯伊西尔，这意味着他们未来极可能成为三叶草的忠实拥簇者，这就是导师与会长要求李察做这种授课的缘由，为他培养支持者作为权力过渡的保证。

赫尔已经背负着包裹在道路上等待他，兄弟间的熊抱之后，他撇撇嘴：“我要去圣阿俾斯歌皇家魔武学院，那里有皇室守卫者，最强大地神脉的拥有者，沙脉者萨尔多。我想去试试能不能拜入他的门下。然后去皇室管家学园，学习如何管理庞大的产业。”

“好兄弟，一路顺风。”李察拍拍他的肩膀，递过去一张两万的金券，挤挤眼睛，却不多话。

赫尔哈哈大笑，没有矫情地揣到怀里：“圣阿俾斯歌的大屁股妞们，赫尔哥哥来看你们了！”

然后他们没有回头，在各自的道路上渐行渐远，向截然相反的方向奔走。

十年之后，谁会知道再相逢的时候，会是何等传奇。

而现在。

朱庇特城，我李察·克里斯汀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