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之兆】能看出谁是活生生的行尸走肉，但你是否窥视过自己的命运，安卓哈特，你会比我濒死的兄弟更接近炼狱黄泉。”李察涩然的眼眸犹如时光的枯荣，漠然凝视舔食人血的安卓哈特，不含悲悯得像是无面死神，即使在割头镰刀举起时，也维持着陈旧的缄默。

变态微笑的骑士，心满意足地将鲜血收集品珍藏，挠挠脑袋无所谓地回答：“我的脸部肌肉还很鲜活，死亡之兆告诉我起码今日性命无忧。另外，发牌者李察阁下，你也没有殒命此地的迹象，似乎你的命运在抽取他的生命呢。你活得越好，他就死得越快，哈哈，被死亡玩弄的可怜兄弟情谊，如果他知道迈进孢子工厂就是用自己的性命挽救你这吸血鬼的话，不知道还会不会愚蠢地进来呢？”

追踪者刚铎按着喉咙嘶哑咆哮，鲜血汩汩喷薄：“那我也会义无反顾走进这场必死搏杀。”

他苍白的凄凉面容露出无尽嘲弄和拼命决绝：“你这心灵扭曲到注定孤僻而终的混蛋，就凭你这种冰冷的怪物，也妄想玩弄人族的感情吗？你知道什么是兄弟，我明明是懦弱无能的废物刚铎，常常惹恼盗贼被刺客追杀，他却不顾死活不管能力总是替我强出头。我知道没能力帮他抵御强敌，但至少还能替他挨揍送死！”

那就是刚铎的生存之义，明明常常叫嚷着猥琐怕死，却从来舍生忘死，是绝对可以将后背托付的兄弟，除非他被砍碎绝对不可能后退半步。

“闭嘴！要死的废物！”安卓哈特恼怒地尖叫，神经质地狰狞满脸，狂怒叫骂，“一群要惨死的废物，要不是我心存慈悲，你们早就要被围攻致死！”

李察对他的毒舌不管不顾，猛然拍拍脑袋开始启动恶魔蜂巢的空间门：“我急得糊涂了，还是把你送回恶魔蜂巢，那里没有颠簸赶路，你赶紧去疗伤修养吧。”然而恶魔蜂巢仿佛顽固的石头，无动于衷。

安卓哈特冷冷笑笑：“别犯傻了，这里是孢子工厂内部。所有神器都能屏蔽空间，别想在这里开启异次元空间。我早就说过他已面露死相，死神来了，他在劫难逃。”

“刚铎撑住，我能带你进来就能带你出去！我可是斗败熊罴皇帝，毁灭夜之王阴谋的死亡发牌者啊，我向你保证！你也给我保证别死啊，混蛋！”李察背起他破碎的躯体，像是回到十年前灰心丧气地结伴行走街头，一起隔着玻璃窗瞧麦面包时，会流口水吮指头的穷窘兄弟。

那些不曾黯淡的记忆碎片在眼前划过：

“都怪我，李察，要不是那头狂暴野猪冲过来时我吓得腿软了，我们就能有香喷喷的野猪肉和粗面包吃了。现在还要你陪我挨饿。”小小的刚铎抓着灰蓬蓬的头发，灰暗眼眸充满自责的阴霾，他贪婪地咀嚼着抓出来的虱子，肚皮在咚咚打鼓。

“我们都快五天没吃过东西了，再忍饥挨饿都要饿死了。再说饿得没力气的我们，肯定没法完成枭首者的任务。”年幼的李察决定第一次抛弃良心。有些堕落是难以抗拒的罪，只能撕毁良心地去做，否则除了死就是死。饿得头昏眼花的时候，谁比谁更高贵，还要什么璀璨道德。

然后，面包店的老板挥舞着木槌追出来，面包店的伙计把李察围殴在阴暗巷角，饿得头昏眼花的李察有气无力地抵抗，但那时他太弱，挡不住四面八方雨点般砸来的拳头，很快就鼻青脸肿，这时同样羸弱不堪，同样瘦骨嶙峋，同样伤痕累累的身体，被子般盖在他身上。

李察勉强睁开眼睛，痛得头晕眼花鼻涕眼泪横流的刚铎，却露出璀璨如夏花，定格在李察记忆至今难忘的灿烂微笑：“对不起，我打不过他们，就只能替你挨打了……”

那些贫贱难熬的时光，我做过窃贼，做过乞丐，拼命忍受着命运的凌辱煎熬至今，得意洋洋地觉得我已经是纵横世界的死亡发牌者了。我还以为自己与以前有些不同了，原来还是一样，还是救不了自己的兄弟。我还是那个饿得濒死的乞丐，还是那个要兄弟替我挨打的小贼。

我，还是那么无能为力！

但愤怒救不了他们，在安卓哈特虎视眈眈，十胜石雕像怪巡逻的孢子工厂，他能带着他全身而退的机会太过渺茫，就算战败安卓哈特，他随手便能示警招来那些更强大的冥神骑士，他们插翅难飞。

“没什么是不能交换的，我的兄弟说到底只是个低微的魔刺客，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支付用来购买他的性命。”李察沉静下来，转头凝视着他的讥诮眼眸。

安卓哈特拍拍手掌：“有趣，有趣得很！确实，你要是独自逃窜，就凭你的那些战绩，恐怕我是留不下你，你的战利品我也没法得到，那里确实有些让我怦然心动的东西。但是……”

他怪异地微笑：“什么都比不上他在你这伪善者面前惨死，更能取悦我了，你以为我会错过这场人间惨剧的盛宴吗？哈，哈，哈，哈。”他最终大笑得难以停止。

“不过，我倒是想试试。”安卓哈特忽然颔首沉吟，“与命运博斗才是最有趣的豪赌，假如我是死神用来夺走他贱命的棋子，那么，若是我放弃行刑呢？其实说到底，冥神的圆桌骑士们只宠溺我无能的弟弟戴蒙哈特，我装疯卖傻至今只是为了避祸，没道理招惹这些无聊的仇恨和战功，这只会惹来那个贱女人的杀机。”

情绪变化得难以想象之快的安卓哈特猛然挥手，石破天惊地咆哮：“滚吧，让我瞧瞧你们的挣扎。放你们走是我刺给命运的标枪，我是不甘心做死神棋子的，所以你们尽情逃吧，让我看看你们能否躲避必死的命运追猎！如果还是被发现的话，小小提示，向孢子工厂最深处逃。”

“谢谢！”李察抛弃骨头里的骄傲，苦涩鞠躬，对击伤他兄弟的敌人卑躬屈膝，只因为讨好他，刚铎就可能活。

他们刚刚转头，忽然从地底钻出两条藤蔓，将卡恰的脚踝缠住，猛烈钓起来！黑雪姬剑光轮转，迅捷割裂那些突袭者，把捂着嘴死也不愿发出声响，唯恐暴露他们位置的卡恰救下。

安卓哈特幽幽的叹息渐行渐远：“与命运为敌的第99次实验，果然又失败了。”

孢子工厂外的呐喊即刻接近，因为十圣石雕像镶嵌的巫师之眼看到了被倒卷起来的卡恰，李察惊悸颤栗，不是因为畏惧，而是因为不安的预感猛烈笼罩他的心头，难道刚铎的死亡真的命中注定不可逆转？他打了个寒颤，那条藤蔓不会是圆桌骑士们设置的防御者，李察熟悉它的模样，那原本是土著植物里温顺的一种，它竟然在此时此地在孢子辐射下蜕变为妖魔，而且恰好将他们的行踪暴露！

死神来了，在劫难逃。这种论断让他手脚冰凉。李察很想诅咒命运女神，但他不敢，因为他还希望那个婊子能可怜他们，让刚铎活下去。

“我们向内部突击！”李察冷冷决断，卡恰和黑雪姬略略愕然，便跟随他的脚步走上去。如果猪哥亮在的话，智者或许会提供些建议，但他此刻在全面战争的前线指挥作战，李察必须依靠自己求活。

孢子工厂的辐射越来越强烈，能催发所有负面情绪的力量不断煎熬着接近暴走的李察，在步入这座该死工厂的短暂时光，他的心灵遭受太多冲击，再难维持静寂平和。

他的可爱使徒卡恰握住他的手掌，哥特萝莉柔软白腻的手指轻轻挠着他的手心，李察艰难微笑，让她安心。

黑雪姬肯定地道：“李察，看来这条路是唯一生路，你的精神坚韧强大所以能抵御侵蚀，卡恰与我心灵澄澈也不会被辐射成感染者。但那些不敢守卫的骑士，肯定没法进来。”

李察摇摇头：“我知道来犯者很少，但那终究是条死路。我们会被驱赶到角落，再难逃脱。”

他们忧心忡忡，却依然坚毅地前行，与无数管道交错而过，期间遭遇许多因为过度接近孢子工厂的辐射源，而变异的土著生物，都被黑雪姬轻易击杀。

奇异如圣歌圣诗的吟唱，在他们耳畔徘徊，渐渐的，李察忽然清晰听到了那股，永不放弃希望永不沉沦深渊的歌唱。

“你们听到了吗？希望的呼唤！”李察惊喜地抓住女孩们的手臂。

她们却仿佛昏昏欲睡，迷迷糊糊地应着：“你在说什么呢……恶魔呢喃更近了，我们要费尽心神抗拒它的扰乱……”

李察奇怪地看着他们，自己清醒他们却越来越艰难，但在孢子工厂的深处肯定有只不可思议的神圣生物，能够拯救他们逃生！

他笃信不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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