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大早,周府府门外便停了两架马车,并不是云挥墨等人的,而是收拾了一夜的胡涞牵来的。
胡涞年近三十五,却没有成亲,这两架马车上也没有家眷,而是多年来攒下的金银与喜爱之物。
不一会儿,云挥墨四人牵着马走了出来,身后跟着周守诚一家三口。
胡涞伸手向众人打了个招呼,随后快步上前接过几人手中缰绳。
云挥墨呵呵一笑,暗道一句:当真会来事。眼光扫到两架马车时,面露疑惑,回头问道:“这马车是你们备的。”
周守诚连连摇头,昨夜听了吩咐只给云挥墨添了一匹好马,并未多做安排。目光扫向妻儿,也是茫然摇头。
“是下官的。”胡涞一脸尴尬的答到。
云挥墨摆了摆手,笑问道:“车内是家眷吗?”
胡涞更尴尬了,“是些金银,还有些心爱之物。”
云挥墨脸色一变,冷冷道:“你回去吧,不必跟我们去皇都了。”
“...”,胡涞哑了哑,怎么突然又不让自己去了,看向一旁马车眼光闪烁间,顿时明白了,忙道:“下官家中并无家眷,这些金银物品无人看管丢了实在可惜,于是下官将这些东西收拾好交与下官姐姐保管。”
周胡氏也是明白人,连忙接口道:“正是正是,昨夜舍弟便告知过我,一时忘了。”
众人皆眼神怪异看着这姐弟俩,云挥墨自然是看破不说破,摆了摆手道:“如此就好”,走过胡涞身边时轻声提醒道:“你想要的东西除了我给的,其它的任何东西你都别要。”
胡涞闻言内心一抖,知道是云挥墨还不信任自己,随即心中暗道一声委屈,他对钱财并无执念,当真只是觉得丢了可惜罢了。
待众人走过,胡涞连忙快步到马车前解开马栓,牵了五匹马跟上。
周府三人站在府门外目送,周胡氏轻叹一口气:“弟弟此去,不知能否过的好。”
周守诚轻握她的手,安慰道:“胡涞为人机敏,有治兵之才,在这天雾镇有些屈才了。”
一旁周吟真撇了撇嘴,心内嘀咕:“怎么就没赏识我呢。”
…
一个月后,临安镇外十里处,官道边茶亭。
云挥墨几人将马栓在亭外木桩上,随后缓步走进凉亭。
云经年抬头眺望皇城方向,略有感叹:“没想到这次出来游玩,竟不知不觉四月有余。”
胡涞接话取笑道:“有如此佳人陪伴还念家吗?”
“...”云经年哑了哑,不知不觉又想起了远在滕王镇的云景,那个亦父亦兄的男人。回头看向云挥墨,有些许憋屈道:“云叔当年因酒后误杀了叶承恩的儿子,从而被迫去了滕王镇隐姓埋名十数载,如今叶承恩已经倒了,咱们是不是该去一趟,将云叔接来皇都享福。”
云挥墨眉头紧皱,听云经年提起云景,他心内顿时有了一些些不好的预感,不知为何。但还是对云经年点了头,随即笑道:“既然你我到了皇都便要准备婚事,干脆先将云叔接来,也好替我们张罗张罗婚事。”
云经年连连点头,高兴的不行。
云挥墨又扭头看向金紫晴和红烛,抬了抬头,示意要不要一起去。
金紫晴微笑点头:“当然要去,我俩成亲后云叔也算我半个公公,几年前只是匆匆几面,这次定要亲自去接,日后也好相处不是。”
一旁红烛脸颊微红,认同的点了点头。
云挥墨顿时心情愉悦,笑道:“得妻如此,夫复何求”,回头略带愧疚的看向胡涞。
胡涞被看的不好意思,拱手道:“大人有事吩咐即可。”
云挥墨心内暗暗感慨不已,这胡涞真是个人才,原本以为他长期做为一镇武官之首会有些臭毛病,但这一路而来,他不仅心细而且肯做,对于几人习惯也是了解得很。
“倒是有事”,偏头向云经年示意:“把我的腰牌拿来”,略沉后又道:“那日龙蛇道场收的金票也给我。”
云经年没有丝毫犹豫,从怀中掏出金票和腰牌递了过来。
而且这是他与云挥墨早就说好了的。他们也不缺钱,那三万五千两的金票正好当做第一份大礼给胡涞在皇都安家。
云挥墨转手将这些递给身后胡涞,“腰牌你拿好,入都门时可以出示,让守卫送你去上将军府帮我们给金伯报个信,就说我们先去去滕王镇接云景一起回皇都,最晚一个月就回。”
胡涞点头应“是”。
云挥墨又指了指金票道:“跟着我兄弟俩不会亏待你的,这些金票你拿着,报完信后便在皇都寻个好宅子,等我们回来。”顿了顿,又附耳轻声说:“你当我不知道,那两架马车你是想带到皇都来的么。”
胡涞被点破心事,顿时老脸一红。
云挥墨也不多说,他是聪明人没必要说的太明白。
随后众人又聊了一会,云挥墨伸手招来小二,要了些糕点和风干牛肉,好带着路上吃。
确认好了方向,胡涞站在茶亭外目送几人向北转弯,直至消失在他的目光里。
胡涞内心有些复杂,虽然云挥墨年纪不大,但总能让他感觉到深深地忌惮,他自己清楚这并不是来自于云挥墨尚书大人的头衔。
望着几人离去的方向,他叹了口气,心想还好不是敌人,以后他尽心竭力的为云挥墨二人效力就好了,这才翻身上马向皇都方向驾马。
“袅袅秋风动,凄凄烟雨繁。声连鳷鹊观,色暗乡里湖。”
十天后,云挥墨一行到了滕王镇十里外的峡谷旁,也就是偷瞧见金紫晴沐浴的地方,天色渐暗而后窸窸窣窣的开始下起了小雨,一行只有在大树下避雨。
云经年抬头遥望不远处的滕王镇,心中升起一阵不真实感,紧抱怀中红烛。
“你看他俩像不像丑媳妇见公婆的模样”,云挥墨手指云经年说道。
金紫晴捂嘴轻笑,点了点头。
片刻之后,转过弯来的金紫晴粉拳锤了云挥墨胸膛一下,娇喝道:“你真坏,是不是说我是丑媳妇呢。”
云挥墨看着金紫晴略红的脸,嬉笑道:“你是世界上最美的人。”
又是一声娇喝。
此间暧昧不足以为外人说。
不一会儿,雨便停了。
一行随即翻身上马,故乡、至亲就在不远处。
近四年没有回来,滕王镇并没有什么变化,还是少年离开时的模样,镇内人烟稀少,皆是围绕着滕王府过活。
滕王镇与天雾镇根本没有可比性,进了镇门驾马直行,穿过一条不足百米的正街便到滕王府府门前了。
云挥墨下马,驻足府门前,眼神中流露出几分回忆过去的神色来。
一行的腰牌及金银细软都是由云经年保管的,他从怀中掏出公主腰牌,递给下阶梯前来询问的中年男子。
下人见云挥墨一行皆是锦衣绸缎,气质不凡遂拱手客客气气的接过。
仔细辨认后,下人弯了弯腰,再次行礼道:“小人滕王府管家滕海同,拜见诸位大人。”腰牌上浮刻‘金’字,是皇家统一制式,若不是懂行之人是看不出腰牌到底所属何人的,就像这位管家一样,只当是皇都里来的大人物。
听闻此言,云挥墨却是眉头紧皱,内心一股不详之感瞬时袭来。他与云经年自幼在滕王府周围长大,自然是认得府上管家李老伯的,按道理说不至于不到六十就退了,可如今已是换了新人,还是他未曾见过的面孔,于是他赶忙上前,问道:“原先的管家李老伯呢?还有云中鹤可还在府上做事?”
“李老伯去年过世了”,滕海同略思一阵后,道:“小人乃是去年经府上王妃邀来的,思来想去不记得府上还有叫云中鹤之人。”
云挥墨感觉到内心一抖,又沉声问道:“府上的人你都认得吗?”
滕海同不知云挥墨什么意思,有些茫然道:“小人到府上时间尚短,府上人数众多,小人不敢说都认得。”其实说这话有点违心,他既然作为滕王府管家怎么可能会不认识府上的人呢,只是见云挥墨脸色有些不好,不敢应罢了。
云挥墨越发不安了,这滕海同去年刚来,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有进去找找府上老人了,遂开口道:“你去禀报滕王爷,就说公主殿下和兵部尚书前来拜访。”
“啊...”,滕海同先是一愣随后一声惊呼,当即跪地疾呼:“不知来人是尚书大人与公主殿下,小人多有失礼,轻宽恕小人。”
云挥墨伸手将他扶起,沉声道:“赶紧去禀报滕王爷,我们有要紧事。”
这下滕海同也不敢在耽搁,起身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随后向跟在身后的下人们挥了挥手,示意赶紧接过一行人的马。
金紫晴看了云挥墨一眼,知道他此时有些心急,没有多问,挽了手就向府内走。
云经年也感受到了他的不安,牵了红烛的手立即跟上。
这滕王府前厅以及正厅乃是他小时候最想进而不能进的地方,且不说比不上将军府甚至比不上龙蛇会馆,但那是儿时的梦想,可此时他也根本无心欣赏了,只顾快步跟着。
滕王爷五十来岁,体型有些富态,此时与王妃正在正厅中饮茶,见着一行人火急火燎的冲了过来,眉头一皱,正要发火时,却是认出了挽着云挥墨手臂的金紫晴,脸色变换露出笑意,迎了过来,热情道:“小紫晴,你怎么来了?”手指云挥墨道:“这是刚受封了的兵部尚书云挥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