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是传承有序的宗门,其内部的门规往往很严格,但这些与外人无关。所谓散行戒,并非各派内部的门规,而是修士在外行走时皆应遵守的准则,且没有不知者不罪的概念。无论知不知道散行戒,都不得违反它,为什么,看其内容就清楚了——
其一,不得矫众显灵自称圣,惑乱乡里。
其二,切勿得神通而忘法本,残害众生。
其三,禁止仗道术以图淫邪,勒索黎民。
介绍完毕之后,杨特红又问道:“小华,你是怎么看的?”
华真行:“理所当然啊!祸乱乡里、残害众生、勒索黎民,管他是什么人干的,都不应该。”
杨特红点头道:“你说的对,这些事放哪儿都不允许。可是为什么会有散行戒呢,重点是前面的几句话……”
矫众显灵自称圣、得神通而忘法本、仗道术以图淫邪,这些都不是一般人能干出来的事。散行戒是针对修士的,因为他们的神通手段往往很隐蔽、很邪性、很神奇,无法防备甚至想像不到,危害又很大。
还有些手段难以被普通人查觉,哪怕查出来也难以找到证据,尤其是能拿到现代法庭上的证据,在古代法庭就更不用说了。
当初为了达成这个共识,付出的代价也很大。假如不立散行戒,修士之间的相争无忌,会波及大量无辜。比如两个人在闹市中斗法,谁打死谁另说,也许他俩自己都没事,但周围一大片的人恐怕都死光了。
像这样的行为谁来阻止?各大宗门联合制止!事先就定下散行戒,谁敢犯戒就收拾谁,从而威慑与劝戒大家自我约束。
华真行听完后皱着眉头道:“假设一种情况,假如我要杀一个罪大恶极的坏蛋,结果他跑到闹市之中威胁我,说我敢动手他就放大招波及无辜,那怎么办?”
杨特红苦笑道:“你说的这种人,不就是绑着炸弹挟持人质的恐怖分子吗?只不过他的武器并非炸弹。当时想动他投鼠忌器,警察怎么办你就怎么办呗。但对于修士而言,散行三大戒之外,还有一条共诛戒……
我打个比方吧,假如我就是个什么本事都没有的糟老头子,而你是身怀绝技的高人。有人想逼迫你做什么,却拿你没办法,就说你若不答应,他便会找机会杀了我,你怎么办?”
华真行:“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当场干死他呗!就算他想逃跑,我也要一直盯着他追到底,直到弄死他为止,可不能让他有机会来杀你。”
杨特红笑了:“不错,很不错,他犯的就是共诛戒!修士自己有本事,可是他的父母妻子、亲友家人很多都是普通人。修士之间的争端,不应该以对方无辜家人为要挟,这种手段防不胜防,且危害极大。后来共诛戒又有延伸,以无辜民众为要挟,亦等同此类。
比如有个人想要挟你,假如你不答应他的条件,他就宣称要屠村,还说那些人都将因你而死。这样的傻逼也是犯了共诛戒,你要是遇到了,有能力就干掉他,没能力就叫帮手一起来干掉他。”
华真行:“哦,我明白了,两个人之间的争斗可能不关第三者的事情,可是其中若有一个人这么干了,那就等于危害到所有人。杨总,假如哪天有人劫持人质,我可不可以喊您去帮忙干掉他?”
杨特红:“你这孩子怎么拎不清呢?你说的那种事情,就是治安案件。无论是散行戒还是共诛戒,针对只是修士的行为和手段,这也是一种自我保护……”
其实像祸乱乡里、残害众生、勒索黎民这种事情,非索港每天都在发生,无论是不是修士干的,都是此地常态。在这个地方讲散行戒,多少显得有些无聊,但杨老头今天还是讲了。可能对于修士而言,能力越大、危害越大吧,所以需要群体内部的自我约束。
“别打岔了,说重点!”这时墨尚同插了一句话,也不知道是在说谁。
杨特红一招手,树上一枚荔枝飞了下来,剥皮吐核吃掉,这才慢悠悠道:“理论联系实际的时候到了!无论是黄金帮的洛克,还是海神帮的海神,严格说起来他们其实都没有犯戒,所以这些年我明知道这两人是洋修士,但也没有理会。”
这时柯孟朝又插话道:“其实我们几个并不在意散行戒,因为根本就不会去触犯它。但是小华你,今后要注意了,说不定有人会以此为借口找你的麻烦。”
华真行纳闷道:“找我什么麻烦?”
杨特红不满道:“这可不是我打岔!”
柯孟朝一摆手:“行,你继续说,我不插嘴了。”
杨特红:“刚才介绍的散行戒,是东国古代文言文,概括得最为准确。但是同一本经有不同的念法,对散行戒也有各种理解,后来最流行的有两条白话,比如‘不得闹市施法,惊世骇俗’,还有‘不得在普通人面前施展神通’,就算不得已施展也要尽量掩饰。”
华真行笑了:“嗯,我在魔法小说里也看过,禁止在麻瓜面前施展魔法。”
杨特红:“你还笑呢!按照你的梦想,将来要建立一个欢想国,要将养元术纳入义务教育,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华真行:“这没毛病吧?祸乱乡里、残害众生、勒索黎民,这三条犯了哪一条?我听明白了,共诛戒讲因,散行戒讲果,可是推广养元术都与此无涉。
不得闹市施法,我们也没在闹市啊,都在研究室、加工中心呢。不得惊世骇俗,假如大家都知道是怎么回事,那就没什么好惊骇的!
至于不得在普通人面前施展神通,我想问一句,未入门者都是普通人,若不施展演示,又如何教人学习?在公开场合那种没有必要的炫耀,倒是不值得提倡,也违反学习纪律。”
墨尚同忍不住又插了一句:“小华说的,从逻辑上来讲,没有问题。”
杨特红瞪了他一眼,懒得计较了,继续问道:“假如有人学了养元术,我指的不是根本法诀,而是修炼出了特殊能力,然后拿来犯案怎么办?”
华真行:“火箭筒打人和大火球术打人,在法律后果上有什么区别吗?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呗!我拿着一杆步枪穿越到一千年前,八百米外一枪就能把人打死,那的确是惊世骇俗。可是到了今天,谁还能把破步枪当神器,搞不清楚它是怎么杀人的吗?”
墨尚同又小声附和了一句:“有道理!”
杨特红:“那怎么追查呢?”
华真行:“既然都公开推广养元术了,谁都知道那些特殊能力是怎么回事,追查的人当然也知道,这和普通查案又有什么区别?我不反对散行戒,恰恰相反,我还要把散行戒写到教科书里、写进欢想国的法律里,成立专门的机构调查这种案件。”
杨特红:“保证能查出来?”
华真行:“警察也不敢保证能百分之百破案。我想反问一句,以往有人违反了散行戒,都是怎么查出来的?”
杨特红:“当然是宗门修士查出来的。”
华真行一摊双手:“这不就得了嘛!你可以把欢想国乃至全世界就看成一个大宗门。”
杨老头叹了一口气:“你说的是一种理想状态,但现实和理想之间还有过程,在你开始做这件事之后,必然会遇到阻力。推广养元术,假如真能像你梦中的那样成功,也会让很多门派传承失去吸引力,甚至没有了继续存在的价值与基础。
你不可能把所有的事情都控制得那么完美,必然会出各种问题,甚至捅出篓子来,只要你现在能想到的麻烦,将来都有可能会发生。有些人阻止你未必因为利益而是因为理念、未必因为私欲而是因为公心,这样的情况是最麻烦的,希望你能记住今天说的话。”
华真行低下头道:“我记住了,其实我也梦到了,会尽量注意的。”
柯孟朝终于开口道:“真有什么事,到时候再就事论事呗。小华,你也别怕,假如真有人拿这些说事,我负责跟他们讲道理。我老人家讲道理的原则,哪怕你不想讲道理,我也得让你必须讲道理。老杨,你不是总爱吹一个打我们两吗,到时候你就负责打架吧。”
杨特红还没答话,墨尚同击掌道:“就这么定了,我负责帮帮忙做事!小华,你还有什么事情吗?”
华真行:“能不能预支一笔钱,我要收购矿金。”他将自己的计划说了一遍,以比金典行高一倍的价格,收购当地人手中的散碎矿金。
杨特红摇头道:“你这个计划不够长远,考虑得也不周全……我的意思是说,你想在杂货铺里收黄金收到什么时候?难道天天人来人往闹闹哄哄的,烦死我老人家吗?而且你一旦做了这个生意,还有空干别的吗?”
华真行:“我也有长远计划!就在欢想实业名下成立一个全资子公司,经营矿业,我们发现的金矿先不开采,眼下就是搞加工提炼。等非索港供销社的营业点正式建立起来,以后可以将收购矿金的业务移交给他们。”
他这个想法倒是挺不错的,成立一个矿业公司目前几乎是零成本,仅花个注册费用而已。就算将来有人去查,也只会查到是矿业公司在杂货铺设了一个收购点,而华真行不过是收购点雇佣的小伙计。收购资金的来源,直接就走矿业公司的账,开支票都方便。
墨尚同饶有兴致地点了点头,又问道:“你知道为什么没有人投资干这个吗?”
华真行:“环境太恶劣了,这里没人投资的行业多了!至于金矿加工,不仅是因为金典行的垄断,也因为不划算。但我们没有问题啊,暂时我自己来慢慢提炼就行,也不用辛苦墨大爷您再帮我挖矿了。
而且现在注册好了矿业公司,等到将来再开发金矿也是顺理成章……”
为什么没有人想到在这里成立一个公司,专门提炼加工黄金?因为无利可图,别说其他不利因素了,就连最起码的量产规模都谈不上!非索港一带根本就没有大型金矿,每年雨季当地居民零散的淘金所得,总计矿金产量也不超过一吨。
货源分散,治安混乱,这些矿金都收集到各种小头目手里,然后最终收货渠道又被金典行垄断。一家典当行就能全吃下了,还搞什么矿业公司来抢这点买卖?可是华真行现在就是要抢生意。
杨特红又沉吟道:“公司倒是可以注册一个,收购资金也没有问题,这买卖不可能赔钱,黄金本身就是硬通货。但我有个建议,暂时不要以欢想实业的名义做,就是以杂货铺的名义收购矿金……你猜会发生什么事?我指的就是生意,可不是打打杀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