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大猛住的地方很宽敞,漂亮的三层小洋楼,还带着一个面积不小的院子。像这样的独栋别墅式建筑,在现代城市往往只出现在郊区,而在班达市各街区的中心地带却有不少。
这栋楼最早是一位海外投资商修建的住所,后来几经转手落到了矿工帮手里,如今被鲁大猛占据。
萧光抬头望着眼前的建筑,不禁皱起了眉头。好端端的一栋楼,设计和工艺都非常讲究,可是居住者几乎没有维护的概念,就连简单的修补粉刷都不屑为之。
白色的楼体和院墙,硬生生被搞成了数码风,就像打上了斑驳的马赛克,已看不清原先的样子。廊檐破旧、雕饰损毁,除了被打破的窗玻璃补过,其他的地方损坏后就没人再管……
萧光是一个诸事都讲究精致的人,他很懂享受生活,否则也不会将三湖镇打造成那样一片风水宝地,还修建了园林与湿地。三湖镇的街道都很整齐干净,他们三兄弟住在那里,也得讲究赏心悦目、舒畅逍遥。
他很清楚,有享受就得有付出,但本事越大的人付出的性价比就越高,有很多在常人看来千难万险之事,他只要稍微动动手就行。
萧光本人一向自视甚高,从骨子里就看不起这些当地土著,他们简直就是尚未开化的蛮夷,连很多最简单的道理都不懂,而且很难教得会。
比如每天总计花半个小时收拾屋子,整个二十四小时便都可以享受干干净净的环境,可惜这些人却根本不懂,连这半小时的麻烦都不想有,于是就只能永远住在垃圾堆里。
这栋楼假如好好修缮一番,其实还是很不错的地方,可以当新联盟在该区的办公场所……萧光一边这么想着,一边伸手上前拍门。
封禁神通法力并非废去修为,按一般人能理解的方式勉强解释,就是所有主动攻击类的技能几乎都无法使用,但被动感知类的能力仍然保留。
以神识扫过,萧光就知道这栋楼里有二十三个人,十五男八女。那十五个男子就是巡逻队要抓捕的矿工帮残余势力,他们今天都凑齐了,省了不少事。
离得老远就能听见院子里里传出的喧闹之声,这帮人在搞烧烤呢,音响声开得非常大,根本没管周围邻居需不需要休息。
他们不在乎大半夜是否会影响到邻居,但若有人来劝阻指责的话,他们反倒会认为这打扰了他们烤肉、喝酒、听音乐的兴致。
这些家伙都极端自我,既无视人际关系中的边际,又非常在意边际,是最典型的双标,通俗的说法就是根本不讲道理。
萧光在心中暗暗吐槽,这些人的娱乐方式,很可能是跟荷里坞电影学的。
在很多荷里坞电影中,导演想表达放松休闲的生活状态,就是在自家院子里支个炉子,男男女女聚在一起边烤肉边喝啤酒……这不仅是物质享受,更是一种精神表达。
多么贫瘠的精神生活啊,就不能有点别的创意吗?太高的要求就不提了,哪怕来顿火锅也行啊!
就算是搞烧烤,也别只会烤那种大块的肉片,既影响口感又影响入味,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难道不知撸串的乐趣?
提到撸串,最好是铁钎子穿串现烤现吃,因为铁钎烤串导热快,内外加热均匀,更加外焦里嫩。正宗的烧烤得用铁钎,水煮串串香才用竹签呢!
如今班达市街头也有烧烤店了,东国东北地区手艺,等这次行动结束后,可以让巡逻队员们都去撸个串……这便是萧光在拍门前一系列的内心活动,但他并没有因此放松了警惕。
这次行动萧光之所以亲自带队,不仅因为这起事件是他亲自负责调查的,还因为院中这伙人持有武器,抓捕行动可能会遭遇激烈反抗,萧光亲自来是为了避免行动人员伤亡。
里面有二十三个人,其中十六个在院中烤肉喝啤酒,男的一律光着膀子,女的穿得也很清凉。
二楼有两个房间里有人正在做运动,第一个房间里是一男一女,第二个房间里居然两男一女,真奔放啊!
一楼的客厅里,也有一对男女正在长沙发上嘿咻,连客厅的门都没关,同伙从院子里就能看见。他们丝毫都不避人,应该是临时起意来了一炮,正打得热火朝天,其中那个男的就是鲁大猛。
凭借敏锐的神识,萧光可以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地“看”见这些场景。他却没有半点欣赏春宫的感觉,这场面既无美感更无刺激,甚至只令人感到恶心不适。
萧光不禁想起一个形容当地土著的笑话:正常人是身上长了个**,有时有用有时无用;而这里的很多人,就是**上长了个身子……
客厅里有一把手枪,放在进门旁的柜子上。在院中还散放着好几把砍刀,是反曲形的狗腿刀,杀伤力非常大。
新联盟严格禁枪,解放班达市之后就挨家挨户搜缴了枪支弹药,还宣讲了政策、发动群众进行举报。举报有奖,私藏枪支弹药将受重罚。尽管搜查得很彻底,但总难免有漏网之鱼,这伙人居然还私藏了手枪。
至于那些狗腿刀,则很难在民间禁用。因为当地人在野外行走、在种植园里干活,最好用的就是这种刀,它也是曾经的黑帮用来砍人的主要武器。
萧光打了个手势,让二十名巡逻队员分成两组埋伏在院门两旁。院子里的噪音很大,他没有客客气气地敲门,而是重重地拍门,否则里面的人也听不见。
萧光拍门的同时高喊道:“社区巡逻队,赶紧开门!我们接到群众举报,你们深夜制造噪音扰民。”
萧光穿着警服,肩上还带着执法记录仪。跟他一起行动的巡逻队员中,有一名队长也带着执法记录仪。先把门叫开了再把这些人带走,则是最顺利的情况。
可是情况显然很不顺利,萧光突然不再拍门,而是抬起一脚把门给踹飞了,同时后撤侧身借门框掩护身体,已拔出枪双手持握,标准的单膝跪射姿势,毫不犹豫地接连开枪。
因为萧光已经察觉到里面的动静。客厅中的鲁大猛听见声音,立刻从女人身上爬了起来,连衣服都不穿,光着腚冲到门口抓起柜子上的手枪,抬手将枪口指向了门外。院中其他几名大汉也迅速抄起了狗腿刀,向院门处冲了过来。
萧光当机立断把门给踹飞了,看都不看拔枪便射。门板砸中了一名持刀的大汉,连人带刀都被拍倒在地,好像连头骨都给拍碎了,院中的人都没反应过来。
萧光的第一颗子弹直接将持枪的鲁大猛爆头,而鲁大猛还没有看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枪声并不大,萧光这支手枪也经过了消音改装,在夜间枪声不至于传出太远。弹匣里的十发子弹很快打完,萧光以最快的速度换上新弹匣,然后站起身来,已经没必要再开枪了。
院子里还活着的人都没有拿武器,而是双手抱头趴在了地上,他们的动作很娴熟,甚至都不用萧光下命令。
萧光开了十枪,打死了六个人。其中第一个是被门板砸死的,用不着浪费子弹,另外五个则每人中了两枪。萧光的第一枪都是把人打倒,回头又各补了一枪。
第一个中枪的就是鲁大猛,谁叫他站在房门口举起了手枪,是所有目标中威胁最大的。被门板砸死的那人离门最近,也是第一个抄刀冲过来的。
院中还有三名中枪者,他们是在门被踹开之后,仍然持着狗腿刀想冲过来。萧光很冷静丝毫没有慌乱,接连三枪全部放倒。
院子里的其他人已经看清了状况,没有武器的大喊投降趴在了地上,有武器的也把刀扔了同样趴下。萧光开枪打倒的最后一个人,是客厅里的那名女子。
鲁大猛中枪倒地后,萧光接着又打倒了三名持刀歹徒,院子里是消停了。可是在客厅与鲁大猛嘿咻那名女子,却悄悄拣起了鲁大猛的枪,藏在门边企图向萧光瞄准。
萧光随即开枪打中了她的肩膀,接着再来一枪爆头。
曾经的风斩、如今的春雨枝就别在腰间,萧光却没有选择用这件法器,主要原因不仅是因为他已无法施展御器神通。
其实以萧光的身手与神识感应,他完全可以用别的方式冲进院子,也有把握将所有人都制伏,甚至不给他们舞刀弄枪的机会。
可是萧光不能那么做,因为他身边还有二十名巡逻队员,他不能给这些下属做出错误的示范。这些巡逻队员若养成了错误的习惯,造成的后果可能是致命的。
他可以单枪匹马跳进院子收拾掉所有人,但其他巡逻队员可没有这个本事。所以萧光先拔枪踹门,同时后退侧闪找掩护,面对手持凶器冲过来的歹徒,毫不犹豫地开枪射击。
假如是一位东国公民,恐怕很难理解鲁大猛这伙人为何会有如此凶残的反应,但这种场面在班达市实在太正常了。
来之前萧光没打算杀人,原本想将鲁大猛抓回去审讯,可是却将其当场击毙了,因为当时的场面就应该那么应对,抓住其他人同样可以审问调查。
场面搞定了,萧光招手让巡逻队员拎着防暴叉拿着手拷冲进去,他还特意提醒道:“楼上还有五个,三男两女,没有武器,也没有穿衣服。”
将这里的人全部控制住,衣服穿好、拉链也都拉上,再通知派出所将人都带走,尸体拍了照也被运走了。萧光招呼道:“卢队长,你带大家去吃顿烤串,我请客!”
班达市的巡逻队有两种,一种是带着袖章在街头维持秩序的,很多是胖乎乎的黑大妈,其实年纪也不大。另一种就是执行这种任务的,又称特勤巡逻队。
这支特勤巡逻队的队长年纪只有十九岁,土语名叫炉子,东国语名叫卢火旺,最近经常跟着萧光一起带队行动。
卢队长赶紧道:“哪能让您请客!特勤巡逻队夜间出外勤,也是有宵夜补助的,可以开票报销。”
萧光:“那好,别超标就行,更不许喝多了扰民闹事。”
卢队长:“萧总队,您不一起撸个串?”
萧光摆了摆手:“我就不去了,回头还得写报告呢,等弄完了就该天亮了。”
卢队长闻言快步追上了队伍,离开了现场。现场也被派出所赶来的警员接管了,暂时贴上了封条,天亮后还会有一次全面的搜查。
特勤巡逻队只负责行动,抓到的人交给该区的派出所,就算完成了任务,剩下来的审讯调查工作就由公安部门负责接手。卢火旺身为队长也要负责报告行动情况,但这些可以等到白天再说。
卢火旺刚才邀请萧光一起去撸串,只是礼节性地顺口一说,对于萧光的拒绝他毫不意外,因为他清楚萧总队就是这个脾气,印象中萧光就从来没有和大家一起吃过宵夜。
在很多公安干警以及巡逻队员眼中,萧光简直就是神一般的存在!可是这位领导的性情有些高冷、脾气很是傲娇,当然了,人家也有傲娇的资本,毕竟有那么大的本事嘛。
萧光也离开了现场,行走在夜色下的街巷中,紧张刺激的行动后一切又归于宁静。他下意识地吸了吸鼻子,闻到了一股淡淡的由孜然和辣椒面混合的烤肉香味,不禁有些后悔。
其实他刚才也想和卢队长等人一起去撸串,只是习惯性地顺口拒绝了。
当年的萧光逃窜到三湖镇隐居,始终带着一种高高在上的心态,他从未正眼看过当地土著,也没有正眼看过这个地方,因为不值一晒。
他和两位师弟一起打造三湖帮、建设三湖镇,目的并不是要改变这里,只是为了让自己过得逍遥舒适。
后来他被杨老头和华真行收拾了,被封禁神通法力,受罚为新联盟政府工作,本是不得已而为之。可是渐渐地,他的心态却发生了微妙的改变。
萧光也说不清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变化、又是从何时开始的?总之他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变化便已经发生了,仅仅几个月的时间也不算很长。
他对当地很多人的评价并没有改变,比如今夜抓捕的鲁大猛之流,真正变化的是他自己的态度,伴随着这座城市的改变,并亲身参与其中。
来到这里二十年后,他才第一次真正走进了这座城市、感受其气息,尤其是正在新生的气息。在当地土著中,居然也有了令他佩服与同情的人,比如前两天遇到的图良汉。
身边很多人都感激与敬佩他,那是发自内心真正的感激与敬佩,他做了很多事,已说不清是被动还是主动,总之是以应当的方式。
这样的经历,二十年来从未有过,向前追溯得更久远,曾在定风潭修炼时也未有过。就在上个月,他又见到了夏尔,因为工作中突出的贡献受到表彰,夏尔还私下对他说了一番话。
夏尔当时说:“萧总队,我很羡慕你!我原先以为所谓的修为,就是身怀绝技,后来才知道这种认识太浅薄。”
萧光清楚夏尔并无修为,很纳闷地反问道:“夏总席何出此言,您现在又是怎么认为的?”
夏尔:“我其实也说不清楚,只是一种感觉。比如我从小的朋友华真行,他只是一个杂货铺的小伙计,也真的把自己当成杂货铺的小伙计,哪怕到现在仍然还是,只要他回到那间杂货铺。
假如换成我是做不到的,真的做不到!他已经并不受此困,有真正的自在,因为有真正修为境界,虽然我还不清楚这种修为境界是什么。”
萧光多少听明白了夏尔意思,也听懂了夏尔没说出来的潜台词。
他不动声色地答道:“我最初戴着蓝袖章在街头的维护秩序的时候,也确实不觉得那是受困被缚,当时只是在想如何化解此劫,后来便顺应所遇、感悟所得……
夏总席若想请教修炼之道,不适合来找我,假如连养元术都没法入门,更不可能修炼定风潭秘法。您认识的前辈比我高明太多,哪怕是去请教华真行,也比来问我更合适。”
夏尔只得苦笑:“我还没问呢。”
萧光:“您若想问,我便是如此建议。”
再见夏尔,对方不仅表达了对他最近的行为与贡献的认可,也表示了羡慕和想请教修行的意思。萧光虽然主动开口把夏尔的潜台词给堵住了,但他自己也若有所悟。
其后的这段时间,就像今夜这般走在这座城市中,他真切感受到了天地间鲜活的人烟气息,以及那种自在与自觉,多年来近乎停滞不前的修为境界,居然又更进一步。
他虽被封禁了神通法力,但是修为境界而在,仍然是可以修炼的,还从头印证了养元术……行走中的萧光,忽然感觉到有人接近。
他只是有所感应,但是无法清晰地感知,这对一名五境修士而言是不应该的,说明对方的修为要么明显在他之上,要么有特殊的手段能避开他的神识。
萧光不禁有些紧张,这时元神中忽然传来神念道:“肖映文、肖师兄、肖执事,你怎么流落至此、身为衙吏被人驱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