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老者突如其来的专横,帝晨儿的心似提到了嗓子眼处。冯安康亦是脸色被吓得惨白,毕竟做了亏心事,年纪尚小,阅历尚浅,被吓着也是因为怕露了馅。
帝晨儿对着老者牵强一笑,“小的,小的还着急与我家洞主会合呢,这般耽误下去恐……恐他老人家担心呀。您就放了小的吧,若是小的刚刚说了不入耳的话,还望您大人不记小人过。”
“你还要在老夫面前装至何时呀!?”老者沉着那双明亮的眸子,声音也变得低沉了些,含着些许不可动摇的威严。
帝晨儿和冯安康闻言皆是一愣,冯安康抬头瞥了帝晨儿一眼,帝晨儿显得有些紧张,先前的那副自然之色也在这一刻消失不见了。
眼前的这个老头是发现了端倪,还是说他在唬人呢?
帝晨儿心中做着百般的纠结,因为接下来的他要说的话决定了气氛是和,还是紧张。他一时间也拿不定主意,毕竟眼前的这个老家伙可是南蛮第一山系的冰原雪狼大族,实力暂且不说,单是他刚刚提到的那‘话语权’便将此时的帝晨儿给震慑了。
老者看出了他的纠结,突然地会心一笑道:“你不必再装了,虽然老夫并不知道你欲图何为,也不知道你到底是谁,但是老夫知道,你绝非你所透露给老夫的那般的简单。
老夫阅人无数,你本有的是什么气概,它永远是不会改变的,气概这东西是骨子里刻着的,再装也说不出别人口中的话来。”
声音落罢,片刻后帝晨儿突然地如释重负,毕竟这老头是看出来了端倪,但是听着他的话还有他此时的态度,帝晨儿知道他不曾有敌意。
帝晨儿拍了拍冯安康的肩膀,眼神示意他没事,而后帝晨儿端庄的又对着老者抱了拳,笑道:“您真是慧眼如炬呀,在下佩服!只是不知,您是如何看出来的,还请您告知于在下,让在下‘死的’明白些。”
老者爽朗一笑,拍了拍帝晨儿的肩膀道:“小子,这羽山青鸾宫闲杂人等不得入内,哪怕真是你家洞主入了青鸾宫,随从杂役可都是入不得的,你现在尚可透过幔帘去瞧瞧,此时老夫的马车是停与何处。”
帝晨儿闻言,不急不缓的撑开了幔帘,瞧得此处确实还不到青鸾宫的半途,但是这里确实有着一平缓的山地,又联想到了刚刚阿福所言的那句‘老爷,该下车了’帝晨儿似突然地恍然大悟了什么,可是并没有瞧得这平缓的山地上另有别的马车和轿子,一时间又有了些许的想不明白。
帝晨儿回过身来,皱眉问道:“既然马车是要停滞此处,那为何不见别家的马车?”
老者欣然一笑道:“小子,老夫的这匹烈马可不是普通的良驹,乃是我雪山常年居有的灵物,其名卯汗。尚可日行上万里,踏雪走梅花,那马蹄可是梅花状的,你不曾瞧得清楚?”
见得帝晨儿微微皱眉,老者一愣,思衬了片刻后眼睛一眯,肃然问道:“你不是我南蛮之妖吧?”
帝晨儿一怔,片刻后笑道:“又何处此言呐?”
不等老者多言,冯安康拘谨着身子弱弱的哼起了一段南蛮之妖耳熟能详的歌谣来:“马踏梅花印,卯汗雪山琴,行如火光冲风雪,声似琴奏响白山。莫问那马为何物,雪山冰原独有呼。青鸾宫,凤同宗,两翼青山展双翅,烈阳之下浴火生……”(这段唱出来会挺好呦)
歌谣至此,冯安康便停下来了嗓子,深深咽了唾液,终是提起了勇气看向了老者,冯安康歉然道:“老爷,您,您别生气,我们,我们只是来找人的,没,没别的意思。”
老者一笑,对着冯安康点了头,而后这才将视线转移到了帝晨儿的身上,肃然道:“你既然不是我南蛮之妖,为何刚刚还要主‘战’呢?难道只是为了扮演自己刚刚的角色而捏造的主张?”
帝晨儿摇头道:“不是捏造,而是我确实主‘战’,但我这个战并非你们所要商讨的那个‘战’。”
老者颇为的在意,“说说看。”
帝晨儿直言道:“南蛮现如今的‘战’,只是想着寻一个正义的名号去出征,你们所能找得到的正义名号仅仅只是寻得一华夏妖族的人质,比如我,然后被你们扣上一个欲图怎样怎样南蛮的帽子,战争就会一触即发,你们也师出有名。但是我的‘战’并不是虚伪捏造的‘战’,而是因为我本身就是一份‘必战不可的大义’!”
老者突然的一怔,似想到了什么,沉沉问道:“你……是帝晨儿?”
事到如今帝晨儿也没有要隐藏下去的必要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故此果断的点了头,再度对着老者行了一礼道:“在下正是帝晨儿。”
老者面色肃然,片刻后对着帝晨儿终是还了一礼,“幸会!”
话至此,老者又思衬了片刻,皱眉问道:“第一山系主‘投’,你怎么看?”
“用眼去看。”帝晨儿笑了笑,“这本就是一场赌博,自然是用眼去看,用心去评,用时间来证明。”
老者一笑,“老夫的这双眼睛似乎看到了另外的一个结局,可是你要知道,并不是所有人的眼睛都如老夫这般的明亮呀,这期间可需要着一把火呢。”
帝晨儿不以为意的摇了摇头,“无论是三界风暴之内,还是群妖乱舞之时,全部秉承一个理念,那便是强者为尊,强者为风向标。冰原雪狼若是助我,何愁第一山系其他族人不助?若南蛮三大山系,三大主山皆来助我,何愁南蛮妖族不助?”
“这可未必。”老者认真道:“老夫先前也说了,现如今的三界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实力虽然重要,但是强狮怎可敌群狼?更何况这群狼之中尚有强者?说件再明了不过的事,封尘一役中,白帝,不就正是个这样的例子吗?”
帝晨儿闻言脸色瞬间的阴沉了下来,他不允许别人这样去评价他的舅舅,但是此时的这份气,他必须要忍住,强龙不压地头蛇,更何况他还不是条龙?故此帝晨儿没有再多言。
老者道:“堕天的爪牙早已深入至了南蛮之中,尤其是老夫所在的第一山系。说实话,老夫是主‘战’的,毕竟要感恩与青帝和白帝在数千年前的那份恩情,但是!”
老者目光沉沉,肃然补充道:“年轻人中谁还将这份陈年旧事当做一回事?在他们的心中,南蛮就是南蛮,何来别人曾帮助过一说?
老夫也知道,第三山系的年轻人为何主‘战’,那是因为他们常年与华夏妖族有着摩擦,更甚至是血海深仇。但是第一山系,常年安居乐业,享受荣华太平,又有着堕天之妖的渗入,他们与堕天早已是故交之友,这也是为什么第一山系年轻人主‘投’的原因。”
说至此,老者拍了拍帝晨儿的肩膀道:“小子,白与赤的争斗已经落下了帷幕,事实证明,白已经输了,而且是输的一塌糊涂,无论你再如何的挣扎,如今已是无力回天。赤帝刘玄谨的堕天足足经营了数千年,而白帝呢?仓促的不能再仓促,这其中的缘由老夫不明,但是老夫却看得清现实。”
帝晨儿深吸了口气,握紧的拳头发出了嘎吱的骨响,他心中的气忍无可忍,脸色黑的吓人。冯安康瞧着这般脸色的帝晨儿,眉头拧成了一团,这还是他第一见得如此模样的帝晨儿。
气氛沉寂了片刻后,帝晨儿站起了身来,冷冷道:“你知道封尘一役为什么会那么仓促吗?”
老者摇了摇头。
帝晨儿低沉着脸道:“我也不知道,但是堕天的人曾告诉过我,他说我舅舅之所以会那么着急的去与仙门抗争不是为了别的,只是为了我帝晨儿一人。封尘一役到底是为了什么,我舅舅到底是在与什么做拼死斗争,帝晨儿不孝,至此不明。但是!”
说至此,帝晨儿的脸颊上滑落而下了两行的晶莹热泪,他补充道:“但是我知道舅舅所做的一切都一定有他的意义!无论是为了妖族的大义,还是为了我的大爱,我都觉得我舅舅是一个伟大的不能再伟大的男人。
妖庭白帝何等威风!帝晨儿走遍千山万水,少帝一称吓破多少妖族的胆!年少时不知舅舅身份,轩辕坟禁锢了一十二年的岁月,舅舅元神虽冷,但帝晨儿的心确是暖洋洋的。如今舅舅已去,帝晨儿当时身受万火焚身,未能与舅舅再说上那么一字一言。心中本就愧疚与厌恨交织难熬,今时又听得你这老头大言不惭的定了一句白已经输了!?
呵,你将我帝晨儿当成了什么!?帝晨儿自幼无父无母,舅舅便是爹娘,虽有一‘帝’之姓,但却不可动摇‘白’之身份。你言白已无力回天,那就用你那双眼睛瞧着吧,这三界之内害我舅舅者,谁都别想活的安生,死的痛快!
瞧着吧,我帝晨儿终有一日将脚踏九重天穹,扬天一指逆了星河,以炯炯之目俯视这三界众生,喝问一句‘尔等可识了我!’届时你必须活着,因为赤将不存,白将永胜!”
话罢,帝晨儿直接走出了幔帘,下了马车,踏着沉沉的步伐,朝着青鸾宫的那扇威严的大门走去,冯安康快步跟着,一滴晶莹随着风吹在了他的脸上,冯安康愣是说不出个只言片语的安慰话。
老者忽然间自马车内走了出来,望着帝晨儿的背影扬声道:“眼下赤色正盛,南蛮无论是主‘战’还是主‘投’,其实结局都是一样,但是为什么还要在南蛮之盟重点商议呢?是因为南蛮在等,那又是在等什么?帝晨儿,老夫之言就至此处,你莫要负了刚刚的言语,也莫要负了老夫的这份被你激起的久违热血!”
帝晨儿闻言忽然驻了足,不曾回首,肃然道了声:“多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