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御书房里出来，萧择长叹了一口气，责怪似地抚了抚泠雪的头发，道：“唉，你看你给我讨了多大一麻烦。”

泠雪捂着嘴笑道：“这差事迟早都是你的啊。”

“对了，”萧择突然想起来，“饭还没吃呢吧？”

他拿起刚刚进御书房之前放在门口的食盒，掀开盖子道：“我给你买了早点，还热乎着呢。”

泠雪探头看看，见食盒几层里都是她列在纸条上的小吃，忍不住乐道：“你还真老实啊，我的意思是让你看着买，你怎么傻乎乎的都买了啊？”

萧择挠挠头，道：“那咱俩一起吃。”

“唉，你呀。”泠雪捏起一块糖角糕送到他嘴边，“就是太直了点。”

“感情方面，直就直些吧。”萧择嘴里吃着东西，含混不清地道。

“我很多年前也认识一个跟你一样直的人，回头讲给你听。”泠雪又挑出一个糯米糕，递给萧择，萧择自己只吃了一半，另一半按到了她嘴里。

两人就在皇宫里边吃边走，出了皇城，萧择问道：“我要去天道塔看看，你跟我一起去吗？”

泠雪摇摇头，道：“我不陪你了，家里还有事儿呢。”

在皇城门口分别后，萧择在内城找了好长时间，终于来到了众人口中所说的天道塔。

天道塔是建在内城中的一座百十丈高的山上，一座九层高的朱红飞檐高塔坐落在半山腰，四周还有许多庙宇，看起来雄伟非常。

除了塔和庙宇外，这山上的其他地方都是林海，基本没有开发过的样子，这在寸土寸金的帝都真是少见。

萧择顺着山脚的石阶一步步向山腰走去，只见一路上都有不少跪拜着的游人，看他们那庄严肃穆的神情，似乎都把这里奉为其崇高的地方。

萧择心想这又不是什么教，这一步一磕头有点太浮夸了吧。

走上山腰处平坦的地方，只见更多的游人聚集在这里。有的人在跪拜祈祷。有的人在念赞诗。还有几位老者直接铺开笔墨就地作画，想要记录这里的胜景。

这里的人虽说都是外地来的游人，但是来到这儿后却没有嬉笑，没有玩耍，而是静静地越过外面的围墙，看着那座塔眸中露出无限向往。

萧择来到中间的朱红大门前，门前围了许多年轻人，他们都在门口自顾自地大声诉说自己有多么正义，希望门内的人能听到。

萧择拉住了一个年轻人，问道：“这里就是天道塔？”

年轻人点点头：“正是，你也是来朝拜的？”

“什么朝拜？”

年轻人诧异地看了他一眼，说道：“天下正义之人皆在天道塔，每个人都希望能成为天道塔的一员，行使天下正道。这是光宗耀祖的事情，你难道不知道？”

这时，朱红的大门被人从内打开，门外随即响起一阵欢呼。

那个与萧择搭话的年轻人没再理会他，而是像其他人那样扑上去伏在走出来的一位老者脚边。

门外的那些游人见到天到塔中的人，也响起一阵惊呼。随即也像割倒的麦子那般一层层拜了下去，一时间，只有萧择一人还站着。

那个白胡子老者看上去已年过七旬，和蔼的面容上铺满了花白的须发，慈眉善目，仙气飘飘。整个人都仿佛镀着一层金色的光辉。

老者出来后没有看向拜伏在地上的任何一个人，而是朝萧择拱了拱手，说道：“公爵大人，老道已在此恭候多时。”

萧择连忙用晚辈礼回道：“不敢，晚辈拜见。”

“进来吧。”老者招了招手，转身示意萧择跟着他。

三步并作两步跨进朱红大门，那朱红大门就在他们身后重重关上了。

萧择跟着老者进入门内，只见进门几步处就有一座几人多高的巨大石碑，上面刻着四个镶金的大字：天道昭昭。

老者带着萧择绕过巨型石碑来到塔前，那座塔有九层，每一层上面都浮刻着龙之九子，金色的石柱上还刻有经文一类的图案，异常绚丽。

老者踱步到厚重的塔门前，并没有着急进去，而是转身问道：“公爵可知，陛下为何要你来这天道塔？”

萧择摇摇头：“还请长老赐教。”

老者抚着刻满经文的柱子，缓缓说道：“这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大约上千年前，我帝国创立国基之时，本朝太祖有一至交好友，复姓南宫，是一位天穹境界的修行大师，年纪轻轻便已攀至了凡人的巅峰，摸到了神的门槛。”

这个萧择倒是听说过，不过这也只是传说而已吧。

“后来，这位南宫大师在修行时误修禁术，走火入魔，创造了一种嗜血法术。这种法术靠吸食人血肉使人提升境界，修此功法之人进步奇快，一时竟偷练此功的修行者不计其数。”

“但这种功法会慢慢侵蚀修行者的身心，使其变得狂暴凶残失去理智，形同野兽。”

“因为此功法，修行界一时大乱，动摇了我朝根基。太祖决定根除此功，就带领大内禁军血洗帝都，将修行此功法的修行者赶尽杀绝。”

“但许多修行此功法的修行者在前夜得到消息，连夜逃出了帝都。许多逃出帝都的修行者为了互相袒护，在暗中秘密集会，久之便形成了一个专修这种功法的异端教派，此教派每代供奉一个教主，名为魔女教。”

萧择想起来了，当时他在帝都街头见到的火刑架上面绑的就是魔女教的人。

“魔女教以修习这种功法为正统，每代魔女教的教徒都会将当年创立嗜血功法的先贤的后人奉为教主。而因为此功法对当时的那位先贤身体的影响，那位先贤的后人，也就是后来的南宫一族只生女儿。于是南宫一族一律以母性为尊，将南宫一族的女儿推为教主，世称南官魔族。”

这一番过往萧择倒是前所未闻，事实上当今世间也少有人知道。

“魔女教在这千年中一直存在于帝国中间，每个教徒都行踪不定，难觅其踪。为了使魔女教不再扩张和害人，民间的一些正义的修行者一手创立了天道塔。”

老者指着面前这座雄伟的高塔，说道：“天道塔历代招收世间最正义的修行者，在帝国各地除暴安良，与魔女叫做了上千年的死对头，享誉整个世间，世人皆奉为最崇高之地。”

“那……魔女教在哪儿呢？”

老者摇摇头，道：“他们大多数都隐匿在民间，不知何时何地便出来作乱害人，噬人血肉以滋养自己，世间百姓既害怕，又恨透了他们。”

萧择不解地道：“那既然魔女叫教徒都能隐匿身份，那岂不是也可以混入天道塔？”

老者微微一笑，道：“你随我来。”说罢，推开了眼前厚重的塔门。

推开塔门，只见门内是一间开阔的大殿，从外面看，根本看不出里面竟然有这么大空间。

大殿中央有九尊石像，分别是龙的九子囚牛、睚眦、嘲风、蒲牢、狻猊、霸下、狴犴、负屃、螭吻。

这龙之九子其中的八个分别站在八个方向上，簇拥着中间的一个九阶高台，那高台中央还站立着龙的二子——睚眦。

向上看去，每层的内壁上都刻着各种各样的凶兽，都像是在守护这塔一般。

一到天光从塔顶的天井照下，将高台中间的睚眦神像照亮，而其他的神像却隐匿在黑暗中。

次子睚眦，嗜杀喜斗，刻镂于刀环、剑柄吞口，心胸狭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