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段虎回屋的时候,俩人不哭了,不仅没哭,还唠起了嗑,你一言我一语,聊了个攒劲。
画面要不要转得这么快?
“你们哭够了?”段虎问了声。
“虎爷,刘老倌已经原谅我了,这一切都要感谢你,化解了我们之间的恩怨,还......”
“啰嗦什么,是爷们就要敢作敢当,如果连这一点都做不到,刚才虎爷非揍死你这个奶们不可。”
曹满擦把小汗,真悬乎,以后可要机灵点,否则稍有不慎,非进了黑坑不可。
“嘿嘿,虎爷,我想请你帮我一件事。”
“有事说事,笑个球,又不是嬉皮狗!”
这话绝对气人,杀伤力十足,曹满缓了半天还觉得心里有点堵。
“我想请你做个见证,见证我拜刘老倌为干爹。”
认爹!
段虎有些发愣,刘老倌直接傻眼。
屋里好安静,静悄悄的连蛐蛐都睡觉去了。
好半晌,沉不住气的曹满开了口,“怎么,你不信?”
段虎摇摇头,“我怕你害了刘老倌。”
这句话更伤人,曹满遭受暴击。
刘老倌开了口,“小满,你的心意我领了,拜干爹是件大事,可不能这么草率,何况......”
后面的话没说,是怕伤了对方的自尊心。
就这尊容,这身坨,真要收了,牛子妈半夜非掀板不可,即便牛子妈没怨言,自己的小馆子也受不了折腾,咋养活?
“刘老倌,你是不是还没原谅我?”曹满较劲的问道。
“哪能呢,我已经原谅你了。”
“你是不是瞧不起我?”
“没那个意思。”
“那你为什么不答应?”
这句话问得,刘老倌都不知道该咋回事,心好累哦!
刘老倌不再言语,沉默是金,曹满喋喋不休,嘴炮全开。
“刘老倌,你膝下无儿无女,老伴也去了,你想过没有,你如何安享晚年,将来谁给你养老送终?”
刘老倌嘴角微抽,这是嫌我不够老吗?
“还有,生病了咋办?身旁连个端药送水的人都没有,多可怜,多凄凉?”
刘老倌眉梢轻耸,咒我病哇?
“晚上孤零零一人,多冷清,多寂寞?”
刘老倌鼻气轻出,还想住我房子?
曹满一拍胸膛,“只要你收了我这个干儿子,这些都不是问题,病了,有我床前尽孝,累了,有我鞍前马后,闷了,有我逗学说唱,老了,我伺候您颐享天年!”
“刘老倌,答应我吧!”曹满张开了双臂,等待着温暖的怀抱。
“小满,我困了,要不改天再聊?”刘老倌打个哈欠,看来是有些困了。
曹满......
磨了半天嘴皮子,泡都没见一个,多浪费感情。
“耗子,听清楚没有,刘老倌不愿收你这干儿子,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刚才段虎没吭声,是因为他不好得插嘴,认干爹这种事讲究的是一个你情我愿,也许,可能,或者刘老倌心动了呢?
现在不同,刘老倌的态度很明显,要是再死缠烂打反而不美,索性他就开了口,免得双方闹得不愉快。
曹满瞅他一大眼,讨厌,说话要不要这么直接,留点面子不行吗?
说实话,出于同情也好,觉得内疚也罢,又或是想弥补一下自己的过错,曹满真的动了认干爹的心思,可对方不答应,能咋办?
总不能强来吧?
曹满觉得挺可惜,心里也有些不甘,但强扭的瓜不甜,勉强只会适得其反。
“都说天干饿不死手艺人,本想着认了干爹后,可以跟着学点手艺,现在看来......”嘟囔一声,曹满又说道:“夜深了,刘老倌你早点休息,我们就不打扰了。”
说完,曹满打算离开,不想却被刘老倌叫住,“耗子,你刚才说学什么手艺?”
“呵呵,我瞎说的,你别放在心上。”曹满打个哈哈,没有在意的回道。
“别跟我打马虎眼,说,你是不是想学做狗肉的手艺?”
刘老倌的语气有些激动,不仅曹满听着有些纳闷,就连段虎也为之侧目。
“我刚才是这么想来着......”
“太好了,刘家列祖列宗显灵,终于有希望了......”刘老倌越说越激动,到最后又哭又笑,喜若癫狂。
曹满碰碰段虎,眼神交流,虎爷,刘老倌不会是魔怔了吧?
段虎摇摇头,不像。
曹满再递一眼神,那老倌是咋啦?
段虎耸耸肩,你问我,我问谁去?
曹满双手摊开,白问,真没意思。
“小满,跪下!”忽然,刘老倌就像变了个人似的,脸色严肃的说道。
曹满眨眨眼,老倌倌的脸子变得真够快的,刚儿还疯疯癫癫,现说变就变,翻书也没这么快吧?
曹满恭敬的跪在地上,刘老倌问道:“小满,你要实话实说,是不是真的想学我老刘家的手艺?”
“想,只是......”
“那就磕头吧!”刘老倌直截了当的说道。
磕头?
拜师?
曹满闹不明白,但还是乖乖的磕了几个响头。
“乖,起来吧。”刘老倌和颜悦色的说道。
曹满乖乖的爬了起来,亲切的唤了声,“师父。”
“胡叫什么?叫干爹,从今往后我就是你干爹!”
啥?
这一下曹满和段虎都愣了,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画风说变就变。
“快叫。”
“诶,干爹!”
曹满甜甜的叫了一声,刘老倌听着直乐,段虎听得牙发酥,尼玛,娘子汉一个。
“刘老倌,会不会草率了一点?”段虎有些不放心的问道。
刘老倌点点头,“是草率了一点,但我信得过小满,回头浪子金不换,何况你也知道我的情况,膝下无儿无女,祖传的手艺要是丢了,我如何对得起刘家的列祖列宗呢?难啊......”
“那也不必非要认耗子当干儿子吧?收个学徒也不错。”段虎又问道。
“没法子,祖训有言,手艺传内不传外,传男不传女,我只有收了他当干儿子,才能勉强说得过去。”刘老倌如实道来。
段虎明白了,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刘老倌也是迫不得已。
“耗子,为了你,刘老倌做出了多大的让步,你是不是也该表示一下?”
“表示?”
“对啊,难道平白无故让你得个爹,今后还要继承他的衣钵,天下没这么好的事吧?”
曹满想了想后重新跪在地上,一脸真诚的说道:“干爹,小满发誓,今后我一定好好孝敬您老,刘家的手艺我也会继承发扬下去,绝不辱没您的名声,如有违背,天打五雷轰!”
“好,好,你有这份孝心,干爹就知足了。”
刘老倌伸手就要搀扶起曹满,段虎伸手拦住,“耗子,心意还不够。”
不够?
曹满摸了摸口袋,又掏了掏兜兜,他都是想来点干货,问题是一身清洁溜溜,咋表示?
等等,段虎绝不会无的放矢,故意让我尴尬,他的意思莫非是......
曹满眼珠一亮,明白了,当即又说道:“干爹,你放心好了,只要有我在,刘家的手艺不会丢,刘家的香火也不会灭。”
“你,你说什么?”刘老倌没反应过来。
段虎笑着拍了拍他的肩头说道:“刘老倌,我该恭喜你啊,耗子说将来他要是有了儿子的话,一定会过继一个姓刘,续接你老刘家的香火。”
刘老倌整个人都激动了起来,“小满,你真的愿意为我老刘家续接香火吗?”
“真的!”曹满的话铿锵有力。
......
夜深人静,繁星点点,曹满依依不舍的辞别了刘老倌,身上穿着对方送的衣服,尽管有些不合身,有些破旧,但心里却异常温暖。
回到家中,段虎吩咐曹满了一声,便开始翻箱倒柜了起来,不知在翻捣着什么东西。
曹满拿着白布重新裹在了常梅的骸骨上,动作温柔轻缓,似乎在他眼里,常梅只是熟睡了过去,生怕动作过急会吵醒对方。
等曹满做完,那边段虎也准备好了,“耗子,接下来该送灵了。”
“虎爷,送灵有什么讲究吗?”
“送灵就是送亲人的骸骨和魂魄上路,也是对方在人世间的最后一段路程,这段路走得平稳,亲人的灵魂才能安息。”段虎解释着。
“懂了,这段路.......”
忽然,曹满意识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没棺材!
“虎爷,要不买口棺材?否则梅儿也太可怜了。”
“你有钱吗?”
“没有。”曹满一阵泄气,以前他有钱,但现在真的没有,一穷二白。
“这不就结了。”
“虎爷,能借我点钱吗?”曹满可怜巴巴的望着段虎。
“呵呵。”段虎的笑声模棱两可。
“虎爷,笑是几个意思?”曹满不爽的问道。
“古语有云,救急不救穷,懂了吧?”段虎回道。
曹满......
懂你姥姥,你就一金虱子,不借就不借,至于拐弯抹角的骂人吗?
老子就问你一句,穷,咋啦?
“行啦,别一脸不高兴的样子,谁也不欠你的,何况时间不等人,你家婆娘怨气重,如果今晚不入土,恐怕还会闹出更大的祸端。”段虎说道。
曹满狗眼白翻,老子信了你的邪!
“不信?我可告诉你,别以为驱魇成功就万事大吉,有道是好聚好散,再聚不难,只要没有入土为安,常梅的怨魂还会重聚,届时会更凶,变成厉魂也有可能。”
“虎爷,你可别吓我,事情真有你说的那么严重?”曹满胆怯的问道。
“你说呢?”
“我,我信。”
“孺子可教也。”段虎满意的摸了摸曹满的脑壳。
曹满深吸口气,我忍!
“时辰已到,上路吧!”段虎手拿出锄头背个小包说道。
随后他点燃了三根清香朝四方分别拜了拜,接着口中念道:“香火为灯,四方为途,灯引魂随,路路平安!”
念完他对曹满又叮嘱道:“耗子,一路上你跟着我走,切记不要回头,记住了吗?”
“为啥不能回头?”曹满求知若渴,不懂就问,真可爱,就是年纪大点,肥腻大叔,让人讨厌。
“你想让她魂魄不宁的话尽管回头,上路!”
不给曹满多问的机会,段虎从包里拿出一叠纸钱抛向空中,待片片纸钱好似雪花般落下,他又撒了把从刘老倌那里借来的米。
“黄钱开道,香火为引,米撒冥途,魂归厚土,上路了!”
出了院门转过胡同,二人来到了大街上,顺着大街一路走去,每当又拐口或是岔路的时候,段虎都会念上几句,接着又是撒米撒钱。
等到三根清香快烧完的时候,段虎再次拿出清香点燃,把烧烬的清香插在地上,又在旁边撒了些纸钱和米,这才接着上路。
出了县城,曹满已经累得上气不接下气,一身热汗就像刚洗了完热水澡。
“虎爷,还有多远?”曹满吃力的问道。
“快了。”
“快了是多远?”
“上路!”
段虎高撒黄钱,前撒白米,手拿清香,口中喊道:“黄钱开道,香火为引,米撒冥途,魂归厚土......”
又走了一会儿,曹满实在顶不住劲儿了,“虎,虎爷,到底还有多远?我快累瘫了。”
“呵呵,快了,黄钱开道,香火为引,米撒冥途,魂归厚土......”
再往前走了一段路,曹满弯腰吐气,舌头伸半截,“虎爷,能不能给个准信,究竟还有多远?”
“快了,黄钱开道,香火为引,米撒冥途,魂归厚土......”
“虎......”
虎你大爷!
尼玛,信黑脸跳大坑,坑不死你!
看着快要走远的段虎,曹满鼻孔喷股白气,接着走!
好在这回没走多远,段虎停下了脚步,曹满心中一喜,总算是到了。
哼哧哧,曹满紧赶慢赶,来到了段虎身旁,刚要开口询问,段虎率先说道:“耗子,累了吧?”
“累。”
“累就歇会儿,不过不能坐只能蹲,另外,常梅的骸骨不能沾地,否则前功尽弃。”段虎交代着。
曹满动动耳朵,可始终没听到心里最期盼的那句话。
“虎爷,这就说完了?”
“呵呵,看我这记性,你不提醒的话我还真忘了。”
曹满如释重负,“虎爷,你这人真是的,重要的事情怎么能忘了?”
“你认干爹这事就不用怎么感激我了,回头请我搓一顿就成。”
曹满呆了,背着常梅的骸骨呆在了原地。
人不要脸鬼都害怕,认干爹的事你出力了吗?
搓一顿是吧,老子要把你搓成黑泥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