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了寨老家的段虎并没有直接去往寒岳家里,而是朝海子的家走去。
毕竟寒岳家也不大,这几日为了照顾他和曹满,老头都是和虎千斤挤一个屋睡觉,尽管都是一家人,但总是有些不便。
现如今多了一个冷曼,这么多人挤在一起,男男女女的,传出去好说不好听,自然不能再住下去。
反正海子那屋空着,地方虽小,但同时住三个大男人勉强能凑合一下,这么着,在全寨宴结束的时候,段虎便和对方知会了一声。
海子挺高兴,特别当知道段虎要来住,兴奋得脸庞都红了,就像灌了几碗老酒一样,很是激动。
之后他背着依旧人事不省的曹满先行一步离开,就连虎千斤和冷曼也跟着一同去了。
不是想挤一屋,而是嫌海子那屋太乱太脏,是帮忙打扫去了。
至于冷曼,不跟着去也不行,否则她待哪?总不能满寨子的游荡吧?只好跟在虎千斤的身旁,对方去哪她去哪。
不过冷曼还是挺喜欢和虎千斤待在一去的,不仅有说有笑,还相处的十分融洽,感觉就像亲姐妹一样,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觉。
等段虎来到海子家的时候,屋里虽然亮着光,但虎千斤和冷曼已经离开了,就是海子也趴在草垫上,和曹满抱成一团,各自打着呼噜睡了个天昏地暗。
推门进屋的段虎看了看,随后微微一笑,拿过打着布丁的单被盖在了露着肚皮的俩人身上。
将破桌上的油灯吹灭,段虎看着从门缝透进来的月光,抽着烟又陷入了沉思......
直到第二天晌午,段虎才被进屋的海子唤醒,他撑着懒腰打了几个哈欠? 一低头? 好么,曹满还在那呼呼吹着鼻泡呢。
“这耗子? 能吃能睡比猪还猪? 怪不得长着一身板猪肉,我来叫醒他!”海子上前就想把曹满叫起来。
段虎伸手拦了下来? “让他多睡一会儿,再怎么说? 能从死人潭里挺过来也着实不容易。”
有了段虎的这番话? 海子停下了动作,转而好奇的问道:“虎爷,你们在死人潭里经历了什么?说给我听听好吗?”
瞧着海子一脸渴望的样子,段虎苦笑一声说道:“等你耗子哥醒来? 我相信他有一肚子的故事要告诉你。”
海子一瘪嘴? 似乎有些失望,不过很快他又说道:“那下回你们再去这种地方,带着我行吗?”
段虎一听,当即脸色就沉了下来,“海子? 你年轻气盛,说出这样的话来我不怪你? 但谨记一点,好奇心适可而止? 多了只会害人害己。”
海子不甘的低下了脑袋,脸上满满的委屈。
死耗子都能跟着你跑? 海爷爷为啥不行?
论体魄论能耐? 一个海爷抵得上十个耗子? 没道理他行我不行!
段虎看出了对方的心思,当即拍拍对方的肩头又说道。
“你也别想不开,我说这话虽然重了点,但句句在理,你想想,虎爷是什么人?是和阴墓鬼尸打交道的人,我去的地方都是些阴气森森煞气逼人的邪地,干的都是刀口舔血的勾当,当初要不是为了生存,我是不会选这一行的。”
“在倒斗这一行有着一句不成文的话,叫阴财不聚手,死人墓中葬,说的是靠死人发的阴财不但不会带来好运,反而还会带来噩运,一旦粘上,甩都甩不掉。”
“你还年轻,有着无限的将来,不要把自己的性命和前程葬送在这条不归路上。”
“可是耗子哥他为啥能跟你进墓呢?”海子不解的问道。
“他是有着不得已的苦衷,想此前耗子身为老常家的上门女婿,又是县警所的治安大队长,何等风光?要不是因为家遭变故,又被人陷害的话,他能走上这条路吗?”
“而且他跟着我也算不上什么倒斗艺人,他有着自己的理想和抱负,对了,你知不知道他想干哪一行?”段虎问道。
“这......我不知道。”海子答道。
“呵呵,他想继承他干爹的狗肉馆,等这件事结束之后,他就要开始学习做狗肉,以后就是狗肉馆的掌柜的。”段虎笑着说道。
“耗子哥开狗肉馆?”海子大嘴一咧,吃惊的瞅着睡梦中的曹满。
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真看不出呐?
耗子卖狗肉!
我去,般配吗?
就这耗子,肥膘一身,典型的十指不沾阳春水,茶饭到嘴管开口,恐怕连饭都不会煮,会做狗肉吗?
别到时候狗肉馆没开成,反而还赔了进去,再把他干爹气出个什么好歹来,那真是阿弥陀佛,罪过啊罪过!
“虎爷,他真的要开狗肉馆?”海子有些回不过神来。
“正是!呵呵,看不出来吧?”段虎笑了笑。
“真看不出来,这差别也太大了点。”海子很是认真的说道。
“不是差别大,而是性子的转变使得他看清楚了以往看不到的东西,这才改变了他。”段虎回道。
“是啥东西?”海子追问道。
“亲情,友情,爱情和人性!”段虎一字一句的答道。
“啥意思?”海子依旧没有理解。
“很简单,人在危难时才能感悟真正的人生,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人活着是为了什么,这所有所有的一切,都不外乎于感情和人性。”
“曹满正是因为经历了人情冷暖和世态炎凉,这才明白什么人对他最重要,什么事最为珍贵,什么是需要他应该去争取去保护的,什么又是需要他坚持和抗争的。”
“明白了这些道理后,他才更加珍惜自己和身边的人。”
“别看他样子吊儿郎当,但他却有着自己的志向,敢冲敢闯,这样的人才是真正的爷们!现在你懂了吧?”段虎尽量解释道。
“不懂。”海子摇了摇头,好悬没把段虎气乐了。
敢情自己费这半天口舌,却是对牛弹琴!
大爷的,虎爷的口水就这么不值钱吗?
“不过虎爷,虽然没全懂,但我听明白了一点,你说得对,人要有志气,要懂得珍惜自己和亲人,我想这就是你为何不让我跟着你去冒险的缘故吧?”海子补充着说道。
“孺子可教。”段虎满意的点了点头。
哎哟喂!我的小海哥,总算明白虎爷的意思了,不枉我说得口干舌燥。
麻烦下回能把话一口气说完吗?再要慢慢吞吞,三锤打不出个闷屁来,虎爷非赏你大栗子吃不可。
趁着段虎去院里洗漱的时候,海子蹲在曹满的身旁,瞅着这位又吹鼻泡又流口水,满脸爪子红印的家伙,心里似乎明白了什么。
“看不出你还是个爷们,开狗肉馆的爷们......”
说了两句,海子刚要起身,正好瞅见屋角的那口大黑锅,眼珠一转,恶趣上脑......
等段虎洗漱完毕进了屋,一抬头,嚯!这画面,不知道的还以为草垫上睡着头黑脸猪,那黑乎劲,黑张飞见了都要让位,黑包公瞅了都会汗颜。
“海子,咋回事?”段虎好笑的问向海子。
“没啥事,我看耗子哥睡得香,帮他画画脸,省得他那狗爪子脸看着怪可怜的。”海子回道。
段虎眉梢一挑,可以啊小海哥,亏你想的出来,看不出你小子平日里寡言少语,原来是个骚闷货!
“海子,这可不行。”段虎摇摇头。
“虎爷你别在意,我只是和耗子哥开个玩笑,现在我就把锅灰擦掉。”说着话,海子就要动手。
“谁说要擦了?”段虎阻拦道。
“你不是说不行吗?”海子听了个一头雾水。
“我的意思是你画的不行,就一黑脸有啥看头?怎么的也要添点花活不是?”段虎笑着解释道。
“哦......我明白了,虎爷你等着,我这就去找材料!”海子一拍脑门,转身出了屋。
段虎坏笑地看看曹满,轻声说道:“耗子呐,慢慢睡,不着急,等虎爷帮你化个妆,到时再喊你,嘿嘿......”
......
去往寒岳家的路上,曹满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拖着缓慢的脚步,就像没睡醒似的神色萎靡。
身旁段虎和海子看上去倒是一本正经,不过眼神里却充满了笑意,好在叫醒曹满前他二人早已笑够了,否则现在非笑出声来不可。
曹满对他脸上发生的事情毫不知情,正睡眼惺忪的在那叨咕着,“昨晚上可真亏,菜没吃几口尽喝酒了,还吐了个一塌糊涂,到现在胃都烧得慌,可惜了那么多的美食,唉......亏死了!”
“耗子哥,这不算亏。”海子忍住笑意说道。
“去你的,这都不亏啥叫亏?”曹满一翻白眼,好悬把海子给逗笑了。
“我说你笑啥?没个正紧。”曹满不满的又一瞪眼,那样子,让海子直接受不了,腮帮子都要被笑意给鼓爆了。
段虎......
“海子,你看天上有只肥鸟在飞!好不好笑?哈哈哈......”
段虎多聪明,随便用手一指天空,管他有没有鸟呢,自己先放声大笑了起来。
“真是一只肥鸟,哈哈哈!”海子心领神会,张口也笑了起来。
曹满听着好奇,啥肥鸟那么好笑,曹爷爷也瞅瞅!
抬头往天上看了看,鬼的肥鸟,鸟毛都没见到一根。
“虎爷,肥鸟在哪呢?”曹满抓抓脑袋问道。
“什么!你没看到?可惜咯,真是可惜,哈哈哈......”趁机段虎又笑了几声。
“哈哈哈,耗子哥,那可是老肥的一只肥鸟,没见到算你不走运,哈哈哈......”海子也会来事,糊弄几声后笑了个弯腰捂肚。
曹满......
去你大爷的,一只肥鸟而已,至于笑成嬉皮狗吗?
黑脸,闷葫芦,一对傻蛋!
等二人笑了个欢畅后曹满凑上来问向了海子,“你刚才说那话到底是啥意思?”
海子还没开口,从路旁窜出一只大黑来,这大黑,真够黑,黑脸黑嘴黑鼻子,不过屁股上的毛却是白的,样貌挺凶,见人就龇牙,好像这块地是它大黑的领地,容不得外人侵犯一样。
谁知正当大黑怒气冲冲的想要上来吼两嗓子,突然神色一呆,目露恐慌的看着曹满......
“死狗,你盯着曹爷爷干嘛?信不信爷爷一石头闷翻你下汤锅?”曹满比狗横,当即大喝一声。
大黑不听还好,顿时尾巴一耷拉,耳朵一缩,惨叫两声落荒而逃。
看着大黑仓皇逃走,曹满得意洋洋了起来,我呸!黑狗一只还敢跟曹爷爷斗狠?再修炼五百年去!
正得意着,忽然从草丛里冒出来一只大黑鸡,这鸡黑得,除了鸡冠之外,连鸡脚杆都黑不溜秋,一点杂色都没有。
大黑鸡刚从草堆里钻出来,不等站稳呢,抬头一瞅曹满,嗖地一下弹了起来,半空中慌叫两声,拍着翅膀一个回身,又飞回到了草堆里,从此不再露面。
曹满抓抓下巴,咋回事?难道是曹爷爷威武不凡一身王八气太盛,连大黑鸡都被吓走了?
正好奇着,沿着土路跑来了一头大黑猪,嚯!这黑猪黑得跟个碳球似的,不仅黑,还毛亮毛亮的,黑又亮!
不仅又黑又亮,还特别的肥,那体型,胖大粗圆,肥不隆冬,恐怕至少也有个五六百斤的样子。
黑猪一路猪哼哼,只顾闷着头赶路,也不知是遇到啥好事了,比找母猪还激动。
曹满横在路中间看着大黑猪感到奇怪,这是哪家的黑猪,咋不在猪圈待着,跑外面撒野了起来。
正在这时,大黑猪突然把四蹄一停,瞪大了猪眼盯着曹满,眨巴两下眼珠后,一声尖锐的猪嚎脱口而出,震得曹满耳膜子鼓噪。
跐溜......
猪嚎之后,大黑猪像见了鬼似的一个转身,四蹄撂得老高,在地上打滑几下,扬起一阵泥土后仓皇逃走。
曹满......
啥情况?
兔子附身啊!
问题是,咋见了曹爷爷就跑呢?
去你娘的,喂!别忘了自己的身份,堂堂一头大黑猪,就这点兔子胆,不怕把你老猪家的脸都丢光吗?
曹满很是纳闷,怪事年年有,没有今年多,这都哪跟哪啊?
然而稀罕的怪事并未结束,大黑猪跑后曹满又碰见了大黑猫,大黑猫之后是大黑驴,大黑驴后面是大黑马,大黑羊......
让他越来越感到疑惑的是,今儿个见到得这些家畜家禽咋清一色都是黑的呢?
这也算了,最让他想不通的是,每当对方见到他,第一反应就像是见到了鬼,第二反应就是掉头就逃,那利索劲,兔子他爹差远了。
“虎爷,海子,你们说这是咋回事......”
本想问个明白,谁知等曹满一转头,发现段虎和海子早已捂着肚皮在地上抽筋呢,看那痛苦样,一准是笑岔气了。
曹满......
“我的娘,黑脸猪妖!”
就在这时,有人尖叫一声,没等曹满看清来人,对方已经撒丫子跑了个没影没踪。
“黑脸猪妖?谁呀!”曹满一头雾水,但隐约似乎又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味的地方。
哪不对劲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