驴叫声断断续续,味儿不似欢快,更像是惊恐中的呐喊声。
曹满仔细辨认了一下,此驴非彼驴,同样是驴叫,但绝非阿亮的叫声。
“这是......阿三家的母驴!”回想当初发生过的事情,曹满很快想到了重点。
靠,色驴子,又去搞人家的母驴,就不怕被人抓了阉驴蛋下酒。
曹满没有理会,自顾自的往寨子外走去,即便母驴的叫声有多惊恐和凄惨,关他屁事,最好引来阿三他爹,提着柴刀撵阿亮才好呢。
这事说起来也是因为毛娃子阿三嘴碎,张嘴就是顺口溜,每每羞辱得曹满抬不起头来。
恶有恶报,咋样,曹爷不和你计较,自有恶驴阿亮找上门去。
往外走了几步,曹满驻足停了下来,眼角不知何时带出了笑意。
咔咔!
这不是难得的机会吗?阿亮搞母驴,阿三爹撵阿亮,自己呢?嗑豆看戏还能伺机下手,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
这么一想,曹满喜笑颜开,顾不上肚饿,用裤带紧紧肚皮囊,径直朝阿三家跑了过去。
等来到阿三家院外一瞅,啧啧,那惨兮兮的场面,真叫一个可怜。
驴圈的圈门早叫穷凶极恶的阿亮一蹄子蹬开,圈里乌烟瘴气、杂草乱飞,那头毛光水滑模样俊俏的小母驴,蜷缩在驴圈的一角,又是呼天喊地又是蹬蹄下嘴,抵御着色驴阿亮的进犯。
曹满看着有些愣神,就像亲临案发现场一样,阿亮俨然化身成为了一个凶煞汉子,正狞笑着逼迫娇弱的女子强行就范。
“我去你大爷的色驴,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调戏母驴,曹爷在此,我阉了你!”
英雄气概油然而生,曹满自己都不知道是咋回事,路见不平一声吼,冲进圈里对着阿亮的驴臀“啪啪啪”就是三巴掌。
阿亮正欢快着刚要上驴,突如其来的三巴掌一下把它给打懵了,回头一看,驴的,原来是王八耗子曹满!
当即阿亮就不干了,鼓着发绿的驴眼猛的后蹄一蹬,“骨碌......啪!”
曹满凌空飞出驴圈,生铁锅落地,身子旋转开来,像个陀螺般原地直打转。
呸!耗子扮王八,啥玩意?
敢打扰驴爷的雅兴,驴爷赏你转陀螺,转不死你!
懒得理会正欢实中的曹满,阿亮转头用笑成了月牙的驴眼盯着母驴,嘿嘿!小美丽,你家驴哥哥来咯。
后蹄撑住身体,前蹄往母驴的背上一搭,阿亮仰天来了声幸福的驴叫,正打算行不苟之事,就在这时......
“该死的阿亮,老子骟了你的卵蛋!”
一声暴吼犹如当空撼雷,吓得阿亮一哆嗦,雄赳赳的驴老二当场缩了脖。
不远处,阿三爹怒气冲冲的把柴往地上一扔,拎起柴刀冲杀而来,身旁阿三也不示弱,手拿弹弓把一颗颗石子射了过来。
惊吓中的阿亮没了取乐的兴致,掉头麻利的溜出驴圈,四蹄撒开逃了个飞快,临逃的时候,不忘给曹满补上一蹄,加速了生铁锅的旋转,把个曹满绕了个晕头转向,昏天黑地。
王八耗子,破坏驴爷的好事,驴爷在寨子外等你,我们单练!
亲爱的小美丽,驴哥今儿个没空,下回一定再来陪你,我们花前月下一起探讨生命的究极奥义!
土灰扬起,阿亮绝尘而去......
“爹!耗子肯定是帮凶,不能便宜了他!”
阿三的一声喊叫提醒了当爹的,就见没处撒气的阿三爹气势汹汹朝着原地转陀螺的曹满冲来。
我去!
臭崽子你冤枉好人!
曹满吓得头冒冷汗,有心解释两句,但是一见凶神恶煞的阿三爹,算咯,解释个屁,先跑再说。
不等生铁锅停下,曹满使出吃奶的力气,四肢往外撑住,随即脖子扬起,用脑瓜往地上一顶,来回扭动几下,使了个王八翻身,还真把身子翻了过来。
接下来,管他脑子昏不昏,眼睛花不花,腿脚灵便不灵便,瞅准方向后,曹满跌跌撞撞的逃了出去,速度还挺快,几下便没了影......
追到院中的阿三爹恼怒的把脚一跺,“死耗子,别让老子再看到你,否则见你一次我揍你一次,揍得你这辈子不想米汤喝!”
这时阿三也一路小跑着来到自家院中,安慰两句爹爹后,双手往小腰上一叉,张嘴就是一段顺口溜。
粪球秃眉耗子精,背个铁锅装王八;
两道粗眉黑又丑,帮着色驴爬驴圈;
阿爹一声吼破胆,王八翻身驴跳墙;
最后来个窝里斗,转着陀螺满地爬......
......
老龙寨外,草地上阿亮驴眼凶瞪,曹满怒目相对,一人一驴对了眼、来了气、冒了火。
半晌无声,四外寂静,只有双方凌厉的目光在半空中厮杀搅动着......
不一会儿,曹满眉头一动,神色有些凝重,阿亮鼻响一打,神情颇为得意。
刚才的眼神对杀中,曹满明显处于劣势,主要是瞪眼的时间过长,酸涩难耐,不留神眨了一下,正好让阿亮趁虚而入,二目凶光烁烁,直接害得曹满小输一筹。
曹满把嘴里的口水往地上一吐,不服输的对着阿亮竖起了中指。
阿亮侧头蔑视,单用一只驴眼对着,摇摇尾巴,还啃了两口青草,摆明是在挑衅。
曹满火大,新仇旧恨涌上心头,恶吼一声,用他那不太快的速度冲了上去。
在阿亮眼中,无异于龟爬的速度直接换来了一阵嗤笑,就这速度还跟驴爷斗?
小样,驴爷让你后悔装王八!
前蹄往草地上蹭两下,四蹄猛然弹动,阿亮好似一股疾风般猛冲向了曹满。
说到就到,电光火石间,阿亮的驴头正正顶在了曹满的怀中。
一个踉跄外加三个跟头,曹满败下阵来,但作为一个铁爷们,输人不输阵,很快他又爬了起来,揉揉生疼的肚皮,脸色更加凝重了起来。
对手势强,直接干架恐怕会徒增伤害,想要克敌制胜,唯有出奇制胜。
眼珠贼溜溜转动两下,曹满有了主意,晃晃身上的板猪肉,再次英勇的冲了上去。
还来?
阿亮歪着驴嘴表现出一副惊叹的样子,王八耗子还挺带劲的,不知是蠢还是傻,看来小时候没少被驴蹄踢过。
哦哦,既然耗子主动送上门让驴爷过瘾,不多来几下都对不起这家伙的心意。
和刚才一样,冲到近前的阿亮把脑袋瞄准了对方的怀中,谁知这时曹满突然一转身,直接把背着的那口生铁大锅对向了撞来的驴头......
“咚......”
阿亮撞了个七荤八素,原地晃悠两下有些回不过神来。
曹满被撞了个八素七荤,飞身来了个蛤蟆跳,趴在地上一时间也没缓过劲来。
看来这法子还是不中用,是个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损招,曹满趴地上总结出了经验。
失败是成功的娘亲,深知娘亲的儿子自然有着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打算,只可惜这个过程需要时间的帮助,没有时间,一切都是空谈。
对此刻的曹满来说,最稀罕的就是时间,果不其然,恢复了元气的阿亮,低沉着驴脸溜达着驴蹄出现在了他的身旁。
“遮天蔽日!”
曹满惊叫一声,急忙用大招护住了自己。
阿亮驴眼一动,哟!小样,看不出你还会玩这一套,真新鲜。
围着生铁黑锅转了两圈,阿亮咧嘴笑开了,你爷爷的遮天蔽日,名字听着霸气,其实就是个王八缩壳,跟耗子钻洞是一个道理。
曹满表示不服,曹爷喜欢起啥名字关你色驴屁事?不是爷爷瞧不起你,就你这牲口,有种你破了爷爷的遮天蔽日?
还别说,曹满真的低估了阿亮的能耐,要知道阿亮混迹老龙寨这么多年,能长期霸占牲口扛把子这个位置绝非浪得虚名,别看大黄、二皮脸这群土狗不能拿曹满咋样,换成是阿亮,顶多也就放俩驴屁的时间就能琢磨出味儿来。
阿亮放低驴脸,用驴嘴试着拱了拱铁锅,嚯!分量还挺重,铁锅加上曹满的身坨,不是靠驴嘴就能掀翻的。
打俩鼻响,阿亮来了气,王八壳黑秋秋的,敢在驴爷面前放肆,驴爷赏你大蹄子吃。
转身撅踢就蹬,曹满的乐子来了,这家伙本以为龟壳厚实耐抗,哪曾想驴子阴险狡诈,不按常理出牌。
好么,曹满连带着身上的大铁锅一同开心的飞了出去,等落地后,铁锅朝下他朝上,重摔还在其次,关键是刚才那会儿才玩过的转陀螺,这会儿重新上演。
旋转吧,耗子!
旋律还是那个旋律,就是词儿发生了些变化。
转一圈一颗星,转两圈两颗星,三颗四颗不算多,没个九颗不成串!
小星星放光芒,一闪一闪亮晶晶,一串九颗多漂亮,再来一遍更开心......
去你丫的更开心,当爷爷是磨盘,瞎驴拉磨磨豆浆?
曹满憋闷无比,奈何生铁锅不见停,只能在上面干熬着,谁料他转陀螺的举动引起了阿亮的兴趣。
看着转了一圈又一圈的曹满,阿亮歪嘴直乐呵,等转动的速度减慢时,驴嘴咬住曹满的火腿,用力一甩,陀螺般的旋转又一次欢腾起来。
阿亮玩得起劲,可曹满却受不了了,这会儿别说满脑袋满眼睛的小星星,太阳月亮都能冒出七、八个来,特别是反胃的恶心,让他不止一次呕出了声儿,好在肚子空空没啥可吐的,除了飙出几滴酸水,多的就没啥了。
阿亮依旧没有停手的打算,看那劲头,不玩个百来圈还真有些不尽兴。
驴嘴习惯性的张开,刚要一嘴咬下,忽然阿亮驴眼光芒闪动,俩鼻孔一个劲儿的嗅动了起来。
作为驴子来说,嗅觉没有狗鼻子那般灵敏,只能稍微闻出点味道,阿亮也不例外,嗅了几下后,它索性停下了旋转中的曹满,直接把长脸塞进了对方的怀中,不断用鼻子拱来拱去,寻找着那股美妙的气味。
晕乎乎的曹满突感一阵瘙痒,这难受劲儿,又恶心又难过,还带钻心窝的奇痒,能把他活活难受死。
难受归难受,数着星星月亮的曹满感到很是纳闷,无端端阿亮往他怀里拱作甚?莫非这驴子有特殊的嗜好,也是个死拉拉不成?
想到这,曹满不由得打了个冷颤,顿时脑中的眩晕感荡然无存。
“色驴,你个死拉拉!想占曹爷的便宜,我捏爆你的驴蛋!”
曹满强打精神就要动手,但却晚了一步,等他感到腰间的布袋一松,吓得双手死死拉住裤腰,脸色都成了绿色的。
完咯完咯,想不到曹爷的一世英名,今儿个要毁在色驴的驴威下,苍天,大地,别玩了成不?
还有,拉拉兄,好驴子,待会儿能轻点吗?
曹满闭着双眼满脑子胡思乱想着,不过他担心的事情却始终没有发生,唯一能感受到的,就是“嘎巴嘎巴”的嚼动声,听声儿那叫嘎嘣一个脆响。
啥情况?
曹满赶忙把双眼睁开,不看还好,一看之下气得他饥火中烧,怒发冲天。
咋回事?
其实也不是多大点事,就是阿亮把布袋里装着的铁豆地瓜给翻腾了出来,这会儿正大快朵颐,吃了个嘴歪眼笑。
但是,在别人眼里不算什么的绿豆小事,在曹满这却是惊天大事,要知道布袋里的那点豆豆瓜瓜可是他一天的口粮,如今被阿亮吃了去,他吃啥?
气急败坏的曹满怒吼一声来了个鲤鱼打挺,架势不错就是没挺起来,主要是生铁锅太沉,想翻身没那么容易。
一连失败了八次后,到第九次曹满终于超常发挥,生生背着黑锅窜了起来,而这时阿亮却已吃完了瓜豆,正晃着尾巴惬意的回味着驴嘴里残留的香味。
“贼驴,偷人口粮等同于断人活路,爷爷和你拼了!”
曹满瞪着布满血丝的眼珠抡拳打了上去,没等打到驴子,阿亮一记后蹬,曹满闪避不及,翻着个滚了出去。
落地后还是王八晒日的姿势,只是由于急火攻心,曹满眼珠翻白,连哼都没哼一声便直接梦周公讨要说法去了。
......
这一觉曹满睡得格外踏实,也特别香甜,咧着的大嘴除了打鼾就是流口水,还时不时嚼动两下,就像在吃什么美味似的,幸福的笑容一直凝固在抹满了锅灰的花脸上。
“够,够了,再吃我非涨肚皮不可......”
随着一声模糊的梦呓声,曹满缓缓睁开了双眼,往四外一瞅,半晌有些回不过神来。
咋回事?周公呢?美酒佳肴呢?
我去,这是哪里?
揉揉眼后,曹满有些不太确定的再次睁开,没错,周围的景致依旧如初,夜空璀璨,月色朦胧,虫鸣蛤蟆叫,夜风徐徐动......
夜景不错,就是凉了点,夜风一吹止不住冒鸡皮疙瘩;环境挺好,就是蚊虫多了点,叮上一口又疼又痒......
再看看自己,靠!任然保持着王八晒日的姿势,不对,现在应该是王八晒月,跟太阳没半颗豆豆的关系。
曹满终于回忆了起来,敢情从下午他和阿亮干架那会儿开始,自己就一直昏迷到了现在,可悲的是,昏迷这么长的时间,竟然连个外出找他的人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