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突然安静，段谦也知道之后的事情，若是告诉洛尘，后果不堪设想。不论是洛泠在明月客栈愿意帮他们偷偷进卷宗府，还是…他误入了洛泠的闺房。

哪一件事，恐怕都会让洛尘气急败坏吧？

洛泠要看情形不对，于是摇了摇洛尘的肩膀撒起了娇：“爹爹～这是女儿的私事，你就别问了…”

洛尘惊愕，他的泠儿居然撒娇了？还记得上一次撒娇是为了得一上好的毛笔，上一次撒娇都是五年前了吧？这一次居然为了一个男子撒娇？

看来自己的女儿是真的要嫁出去了啊。

洛尘只觉得心情复杂，最初洛泠到婚配年纪，可洛泠还未寻得好人家，那时他还着急，如今真的要把自己的女儿嫁出去，还有些舍不得。

“好吧好吧，爹爹不问了。”洛尘慈祥和蔼地拍了拍洛泠搭在他肩膀的手，然后看了眼一直端正站立的段谦。

“段公子，坐吧。”洛尘抬手示意。

“谢谢。”段谦点头，接着坐到了他右手边，洛尘左手边的座椅上。

戴段谦落座，洛尘才切入正题：“敢问公子出自哪户人家？海城中的段姓门户，我还不曾听闻。”

“在下不是朝海国的人。”段谦不自然地笑了两声掩饰尴尬，“我来自西照国。”

“西照国？！”洛尘神情微变，“段公子既然是西照国的人，又怎么会来朝海国？”

“游历至此。”段谦简单回了句。

洛尘心中却已是思绪万千，如果自己女儿真的嫁去西照国，那他们父女两人岂不是…很难见上一面？

西照国的边境离朝海国都有足足一个月的路程，他们父女以后相见岂不是问跨越千山万水？而且他洛尘在海城身居要职，又不容易脱开身，让他的泠儿走一个月路程回来看他一眼，他不忍心。

洛泠也看到洛尘神的变化，赶忙开口缓解气氛，“女儿就算嫁出去，我也还是爹爹的女儿，永远都是。”

洛尘只能心底叹息，收拾了情绪，他才又问：“那不知段公子家中是做何？从商？还是农业？或者是宦官人家？武学大家？”

段谦尴尬，想了想才说：“家中曾经从商，后来家道中落，段某就独自在外闯荡了。”

“那段公子如今是…”洛尘心中有一个不良的预感，这段谦不会是浪迹天涯，四海为家的浪子吧？

“江湖中人，如今从属万流宗。”段谦浅笑。

“万流宗？”洛尘挑眉，语调上扬，带了点不屑。

虽然洛尘不太清楚江湖门派，但是只要名声鹊起的门派，他还是有耳闻，譬如朝海国的剑王庄和昆吾派，又或者是西照国的鬼毒门。

如果是大的宗门派系，也就罢了，之前有一个固定的门派位置，可是这个万流宗，他洛尘也是从未听说，一个小门派的小门徒，有什么资格娶他的宝贝女儿？

只是简单几个问题，洛尘心中已有定数，就算是他宝贝泠儿选出来的人，但若是他不认可，他是绝对不会把洛泠嫁出去。

“段公子。”洛尘喝了口茶，想了想要如何委婉又不伤段谦面子的回绝否认掉这比文招亲的结果。

段谦聚精会神，不敢松懈地应了句，“是。”

“我洛尘嫁女儿，不一定需要男方要多么有家世，要多么有财力，但也绝对不能让我女儿吃苦。”洛尘这两句话就已经侧面打击段谦，是的，段谦就是那个没有家世没有财力的人，一个江湖游历的人，能有多少经济能力呢？

洛泠心疼地望向段谦，他虽目光注视洛尘，但眼中的光芒暗淡了许多。

“爹爹…”洛泠皱眉，小声地想要让洛尘说话不要如此直白。

洛尘这次却没有被洛泠给打断，而是继续盯着段谦，平稳中带着锋利道：“我也不一定需要未来女婿一定是朝海国人，但必须得定居在海城。我公事已经繁忙，是不可能抽身再长途跋涉去看我的女儿，我也不忍心让泠儿跋山涉水回来看我这个老头子。

但是，作为父母，我是舍不得自己女儿，所以能够久居在我身侧，是最好不过。”

洛尘软绵的话语中藏着针，又一次暗讽了段谦，他既不是朝海国人，也不没有定居海城，他只是一个四方游历的江湖客。

“也许我未来的女婿，不一定是显赫门第，富贵人家，但也至少是一个武林世家。”洛尘语重心长。

段谦出身的确不是显赫门第，也非大富大贵人家，万流宗不是什么武林世家，只是一个小的门派，可是这就是成长阻挠他和洛泠在一起的原因吗？

洛尘看段谦已经低了低头，且沉默不语，心满意足地说出了最后一句：“最基本的一点，我嫁女儿，对方至少得有一个家。”

这是压垮段谦的最后一根稻草，他…居无定所。

从前，他认为四海为家，闲云野鹤，不是乐得自在吗。

如今，这些让他引以为傲的，竟然都成为他和洛泠在一起的阻碍？

洛泠不忍心见段谦如此，她没想到洛尘所说的会如此打击段谦，回让段谦如此失去自信，整个人仿佛没了生机与活力。

“爹爹！这些都是你的要求，但我的要求只有一个。我嫁给他，我喜欢他，就够了。”洛泠望向段谦，眼波流转，爱慕流露。

段谦心尖颤动，猛然抬头看向洛泠，后者早已注视他许久，眼角的笑，让他对他们的未来有了希望。

“洛府长，也许你说的这些，我都没有。”段谦慢慢站起了身子，他正视洛尘，目光坚定，语气坚决，

“但是，我保证，洛泠和我在一起后，我会她百分好，万分好。即使我如今闲云野鹤，四海为家，但只要洛泠想停下脚步定居某处，我一定安家落户，不再流浪。”

一句承诺，对洛泠来说，就已足够？

虽然洛泠和段谦的话很动人，但洛尘不是年轻人，他所担心的从来都不是他们如今对彼此的心。

在两人彼此还都浓情蜜意的时候，当然会觉得可以为了对方改变一切，可以为了对方承诺一切。

可是，当情感淡去之后呢？

当他们面对生活苦难的时候呢？他们还能够如此，理想化地去思考两个人的未来吗？

“老夫也曾年轻过，也曾冲动过，可是呢？当真正面对生活困境的时候，你们还能够坚定此刻的心吗？”洛尘不愿意说重话打击洛泠，只能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洛泠知道，她母亲去世就是因为从前他们家的家境并不是很好，母亲重病却没有钱救治…

洛尘说的生活困境，洛泠都懂，无非就是段谦如今给不了洛泠安定的生活，洛尘怕洛泠嫁出去受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