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这场的狩猎十分的精彩,江扬也是费尽了心思去准备,这次的猎物里,还有两只刚成年的灰狼,此时已经将它们从北边的圈养地,赶到了前面的山头上,就等着人们去狩猎了。
新月看着自己箭壶里,这还没有她手指粗的箭箤,真不知道那站起来,比人都高的灰狼,要中了几件才能倒下。
“姑娘,怎么了?”颦儿见新月眉头紧蹙,以为她有什么心事。
新月晃了晃自己的箭羽,道“只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灰狼,还想这么细的箭,它能够挨几下。”
“这里有三支箭,你若是能够将他拦腰掰断,今日山上的这两头灰狼,我都送给你,肉拿来吃,皮拿来给你做衣服。”江扬随意的从箭壶里,拿出三支箭羽,递给了新月。
新月接了过来,看着这不过是普通的箭,铁制的箭头,白色的箭尾,中间是用细竹竿连接而成,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而且竹秆中空,这么三支箭还不说掰断就掰断。
于是新月双手用力,随后皱了皱眉。
她这没有把它掰断的样子,引得在场的江家人都哈哈大笑,只有容映,柴壁君,雅儿还有新月和颦儿一脸懵。
新月有些吃瘪的问道“你们都笑什么?”
“姐姐,你不觉得这箭,只是细,但是重量很足吗?”周浣还是第一次看如此尴尬的新月。
新月拿起一支箭在手里掂量了一下,她很快就发现了猫腻,那就是原来中空的箭芯,似乎…
“这是我们江家特有的箭,在中空的箭芯里注入铁水,再投入水中反复萃取,只这一箭而过,又可以留下一个,又长又深的血窟窿。”江扬说着,臂弯用力,射出了手里的箭,而五米开外的靶子,红心的部分立刻就被射穿了,留下一个杯口大小的窟窿。
新月仔细观察了一下,确实是如此,制作此箭的技艺极高,怕是也只有江家的子弟才有资格使用。她拿起弓,检查了一下弓弦,又把箭放在上面,果然,要射出这把箭,确实要有足够的力气,只听嗖的一声,从新月手里射出的箭,正中红心的外圈,只是她没有江扬刚才的力气,箭也只是穿透了木板,并没有整个都飞出去。
“好身手”江扬离得新月最近,他可以看得出来,新月还是留了几分力气的。
“我真的是许久都没有拉弓射箭了。”说着,新月揉了揉刚才有些酸痛的胳膊。
“你先活动活动热热身。”江扬接过新月手里的弓“我去给你紧一紧弦,如果弦太松了,用起来反而很吃力。”
“好”新月抬眸,看着正和江家的两个小辈说话的容映,今天的他要比平时平和的多?新月又响起,刚才在最紧要的关头,自己叫了他名字的事情,再看四周,好像并没有人发现,容映也察觉到了新月的目光,抬头只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随后,又把目光落在了自己的弓箭上,用了一道力,把弓拉了个半满,看着并没用多少力气,就把手里的箭正中靶心,对身边的江家兄弟说“这箭真是不错,整个北军都能用上这样的箭,那梁国真的是何足挂齿了。”
新月也是一贯知道容映在人前的样子,如此自大的一面,也不过是一张面具而已。
新月不再看他,走了那么许久,自己还真的有些渴了,于是,就往一边用来休息的棚子走去。棚子里有桌椅,桌子上放着茶,和一些点心,新月喝了一口凉好的清茶,又看着桌子上精致的芙蓉糕,千层雪片,虽然这种场合不好拿点心吃,但是,她的肚子咕噜响了一声,新月赶紧捂住自己的肚子,还警惕地四下看了看。头刚刚向左转,又看到了一块白白的千层雪片,这是糯米粉和着白糖,蒸制成长条后,切成薄薄的片状,一块似有千层,又颜色如白雪,所以就得名千层雪片。口感上是又软又甜,新月从容映手里接了过来,看看四下,并没有人注意这里,低声的说了句“谢谢”
“早上没吃饭吗?怎么这会儿就饿了?”容映也端起一杯茶来喝,他一贯在饮食上不怎么挑剔,只觉茶能解渴,饭能压饿就好。
“今天不是迟到的场合,我又贪睡,所以没有吃早饭就过来了。平时觉得这雪片糕很好吃,可是吃来吃去,一点饱意都没有。”新月难得在容映面前闹脾气,估计是因为饿了,所以闹脾气。
“那你再吃这个芙蓉糕。”容映伸手去拿芙蓉糕的时候,却新月把手打开了。
容映感觉到了手上有一股很奇特的触觉,先是一热,还没感觉疼,手就被打开了,皱了皱眉,就听新月说的“你这又是骑马,又是射箭的手,多脏啊,这芙蓉糕这么白,非得是让你在上面留下手印儿不可。”
容映看着新月,手里那块,已经被快吃完的雪片糕,这个雪片糕也是他递给新月的,也没见她嫌弃,容映反应了半天,看着自己手背上的红痕,说出一句“放肆”
“你不要动。”新月一点儿也不怕他,而是让他不要乱动。
“为什么?”容映还真是不懂就问。
“你站的这个地方更好把我遮住,这样,我在这里吃点心就不会被人发现了。一会儿,要是有人问起你就说你自己吃的。”新月是拿起一块芙蓉糕,芙蓉糕的味道要比雪片糕的更丰富一些,外面是酥饼皮,内馅是用莲子做的莲蓉馅,并没有放太多的糖,所以还保留着莲子的清香,外皮是用猪油和面粉制成的,所以很香,让新月忍不住的赞叹“这江家不仅箭羽做的好,糕点的味道也不错。”
“你是不是肚子一饿,就会换一个人啊?”容映有些好奇的问。
新月吃完了一块芙蓉糕,点了点头“我好像从,之前的一场梦里醒来以后,就没有办法饿肚子,若口渴或者肚子饿,我的心情就会很糟糕,不过有吃的就好了。”新月拿起左边的芙蓉糕,摆在右边自己吃掉的地方,这样好让人看不出来。
“你心情糟糕的时候就这个样子吗?”容映觉得自己的眼睛,一刻都离不开眼前这个,正在不停咀嚼,脸颊都鼓起来的女子,她大大的眼睛里,都是得到满足以后的亮光,而且吃的真的非常香。
新月想了想后点点头。
容映有些不自然的咳了一声“那我真的希望你以后总是这个样子。”
“我们只是不对付而已,你至于这么狠吗?让我一直饿肚子。”新月用手帕擦干净手上的油,端起茶杯来喝了口茶,果然,好像理智又回到了她的脑海里。
“我只是觉得,你如此这般,与我相处也是不错的。”容映伸手,撕下一片雪片糕,放在了嘴里,这味道说不上有什么,只是一股甜味儿,让人无法拒绝。
“由此,我想起一件事了。”新月找回了理智后,语气也冷了三分“明天就是梁渭给你的期限,你打算,怎么去交差呀?”
容映知道此刻的新月才是二人相处的常态,他用手点了点桌子,好像也想找回自己的理智,片刻,容映回答道“梁渭,已经回梁国去了,他的父亲已经病危,想必过不了几天,这边就能收到消息了。”
新月点了点头,对于一个太子来说,什么事情都没有,陪在自己将死的父皇身边最重要的事情。
“如此,你就安安心心的在别庄里住着吧,想来也一定是相安无事。”容映还是没有找回自己,原本冷淡的情绪,只是与新月,说着话,就让他觉得,心情不错。
新月见二人单独呆的时间长了,也就准备走出去,正出门,就遇见弯腰进来的柴壁君,柴壁君带着警惕看着两人,新月却大方一笑“还没恭喜柴郡主,皇后娘娘赏赐了您二百里的封地。”
说着,新月屈身一礼,甚是谦逊。
但是这话,在柴壁君,和容映的耳朵里,就不是谦逊的意思了,柴壁君脸色一白,淡声的说“自然是没有新月郡主您,由陛下赏赐的封地来的大方。”
所谓皇后赏赐,也不过是皇后拿出自己的名下的地,赏赐给了柴壁君,和新月这样,由天子赏赐,明旨划地的兴致完全不同,新月一听她这话,就知道自己说错话了,不由有些懊恼,自己闲的没事,提什么封地,这不是明摆着打量柴壁君,新月看了一眼容映,容映显然并不知道这件事情,于是问柴壁君“皇后娘娘,为何会赏赐封地…”
容映觉得胸口一痛,新月用胳膊捣了他一下,容映吃痛,话也被打断了,新月带着笑回望了一眼容映“真是对不住啊,晋王爷,小女一时手滑,小女该死,还请王爷恕罪。”
“没,没事”容映知道新月了,她那里是那会安然道歉的人,如此打断他,容映细细的想了想,然后带着一丝嘲笑“既然是皇后赏你的,你就好好收着吧。新月郡主,一起出去看看他们准备的怎么样了?”
容映看向新月,新月皱了皱眉,再看柴壁君,如果二人再自一个棚子里,她真怕柴壁君回打自己,也就点点头“是”
于是,就随着容映一起走出了棚子。
“你平时在皇后面前都不似刚才在柴郡主面前的态度,怎么在一个身份还不如你的人面前,如此的谦逊。”容映好奇的问。
“皇后?”新月看着容映,说道“皇后不过也将是昨日的皇后,不过柴壁君…”
“柴壁君怎么了?”容映看向新月,新月笑,说道“她才是,明日的皇后。柴家的,又一位皇后。”
“何以断言?”容映不太信新月的笃定。
“打个赌?”容映听后,皱眉“你一个闺阁女子,怎么整日来给人打赌?”
“那就不打了,只是希望,以后你的皇后,大人有大量,不要想起我这个隐居之人。”
“新月,来,试试。”江扬从靶子前叫新月,新月点点头“好”
说着,新月就要往江扬的方向去,却被容映拉住“如此看来,你是没有做我的皇后的打算了?”
“我要做,宁可做梁国的皇后,笠国的皇后,煜国的皇后,可是你的皇后…”新月摇了摇头,抽身往江扬那边去了。
“怎么了?”江扬见新月脸色不好,随后问道“可是晋王难为你了?”
新月摇头“还好,将军不是说弓已经调试好了,我试试?”
“给,给你”江扬见新月若有所思,还是把弓交到了新月的手里,新月也是想用射箭来排除心中的杂念,可是就如教她射箭的父亲说的,靶子会给你心中所想的答案。
果然,新月这一箭脱了靶,射在了一边,还没有长出草的草坪上。
“是弓弦太紧了吗?”说着,江扬接过新月手里的弓,为她再调试,却发现依照新月刚才的臂力,用这弓的弓力,是正好的,不知道为何会射外。
“不是,我只是走神了而已,我再试试。”说着,新月甩了甩头,从江扬手里接过弓,她集中精神,望着五米外的红点,沉下心来,但是耳边好似传来了容映的话“如果,我只想娶你一个皇后呢?”
“新月,回神了。”江扬一把按住了新月的胳膊,新月大骇,从自己的思绪中,收回了自己的意识,再看自己的箭尖,直直的对着…容映。
容映身前,站着毫不犹豫就扑出来的柴壁君,她就站在新月不足三米的地方,如果新月的箭真的脱手,柴壁君必死无疑,而容映,却带着一丝笑意,看着失了神的新月,他望着新月的箭尖,其实心中闪过的,是一阵满意,这一箭,想必是新月与自己的答复。
“你怎么了?”江扬还没见过拉满了弓,好好地对着靶子的人,突然调转了箭头,新月愤愤的丢下了自己的弓,低声骂了一句“他娘的,真该死,该死。”
这话,自然被江扬听见了,他哪次见新月,新月总是端庄大方,施施然的待人接物,可这般破口大骂,还是…
“将军…”新月知道自己失态了,但是她现在的心境,也让她顾不得什么遮掩了,而是对江扬说。
“恩,你说”江扬等着新月的下文。
“要不,您真的把我娶了…”新月最后一个字还没说完,就被柴壁君兜脸打了一巴掌“大胆,竟然敢谋害当朝王爷。”
新月被柴壁君打的眼冒金星,一个没站稳帅倒在了地上,她侧身坐地上,等着这阵难以忍受的情绪过去,她低着头,感觉自己好似笼中困兽,怎么都不得挣脱,还要时时被鞭打折辱,如此这般,就算是性子再烈的猛兽,也会变得逆来顺受。
新月用手紧紧的抓住地上的土,她本就做了困兽之斗,逃出豫王府的笼子,不是让让自己再掉进一个更大,更凶险的笼子的。这涌涌而出的怒意,让她得做点什么。
新月被周浣服了起来“姐姐您好端端的这是怎么了?”
“我,我没事,就是,就是刚才走神了,大家都没事吗?”新月捂着自己脸,有些疼,还确实帮她让自己清醒起来了,她抬眸看向了柴壁君“多亏了柴郡主,以自身相互晋王,小女只是一时失了神,晋王大人有大量,定不会与小女一般见识的。”
“本王无事,新月郡主也没事就好,这事留着算了”说着,容映风轻云淡的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袍子,他的心情很好,看向新月的时候,也是难得带着一丝笑意。
“王爷没,没事就好。王爷,诸位,猎场那边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诸位移步吧。”江宇出来打着圆场。
“请吧,王爷”说着,江扬伸手请容映移步。
容映却没有抬步,对身边的人说“慢着”
“王爷可有什么吩咐?”江扬皱眉。
“柴郡主…”容映开口想说什么,新月咳嗽了一声,容映却装作没听见,继续说道“柴郡主,刚才本王谢谢你舍身相护,只是刚才,新月郡主一无真的伤到本王,二来新月郡主为陛下亲封的郡主,下旨明喻了封地,再来,她也是太后和陛下的至亲,本王的表妹,你何以敢,伸手打她?”
“不,不要再说了。”新月低声提醒着容映,容映却依然我行我素,看着柴壁君要她给新月一个交代。
柴壁君半天说不出话来,只是愤愤然的看着新月。
“柴郡主如此怨愤,怕不太适合与我们一道狩猎了吧。”容映继续说道。
柴壁君抿着嘴,拘手对辈分最高的江扬一礼“是小女打扰了,小女就此告辞了。”
不等江扬说话,柴壁君转身就离开,却又被容映叫住“本王还没听见,柴郡主跟新月郡主道歉呢?”
新月见容映这是铁了心的羞辱柴壁君,心中不安又不知道做什么,只得见柴壁君拘手,咬着牙道“新月郡主,小女一时冲动。还望您大人有大量,不要与小女计较。”
“柴郡主客气了,小女本来也有错,冒犯之处,还请柴郡主您不要计较才好。”新月说完,柴郡主抬眸,毫不避讳的看了容映一眼。
新月在梦里,记得两个人很是恩爱,民间更是传出容映为柴壁君亲自画眉的佳话,在看现在的两个人,一个是神女有意,而另一个襄王无情,这变数到底出在那里,让新月茫然的看着柴壁君的背影,直到丘楹儿来叫新月“新月郡主,这是怎么了?又走神了?”
新月笑了笑,抬起被江扬刚才按住的弓“这次可不敢再走神了,我们走吧。”
说着,新月随着一行人,去一侧的平地上,小厮们把马都刷洗干净,也喂了草料,这会是最佳的状态。
雅儿和周浣都是金陵女子,自然是不太打的了猎,所以二人只得在一旁等着,在眼前的马场上,由好手跟着,骑一骑马。其余的,包括看上去娇滴滴的丘楹儿在内,都选择了上山打猎。而新月则是被江枫跟着,一刻也不想离开。
大家选好了自己的马,新月看着江枫眼巴巴的看着自己父亲的紫云,而紫云昂着头,一幅拒不认错的样子,新月笑了,低声对江枫说“怎么,你还想骑一次紫云?”
“你答应我的,要教我骑紫云。”江枫毕竟还是个孩子,于是有些按捺不住的说出心中所想。
“等你长到爹的眉间,爹亲自教你,再送一匹比紫云还好的马给你。”
江枫一听这话就没人精神“那得到什么时候啊?”
“用不了多久,你今年十岁,再过个三两年,等你十二三岁的时候就可以了。”江扬是个高大的男子,就算是站在这些人里,最高的容映身边,也只是稍有一些不及,只是江扬年纪大些,岁月的沉淀,让他的气场更稳重大气一些,所以,再一看反而是觉得江扬更高一些。
“那,我要比紫云还要高的马。”江枫的胃口到大,新月看着那高大帅气的紫云,正想不出还有什么马,比紫云还好。
“传说西北地有一个边陲番国,名叫大宛,其国家盛产骏马,其中以大宛马最为出名,马儿生的健硕高大,有千里马之称,最奇的是,汗液为红色,汉朝大将卫青,是为汗血宝马。只是那种马娇气的很,若是离开大宛,很难存活,这世间,也就只有那马,能与这紫云比个头和耐力了。”说这话的,是容映,他一贯不善言辞,也不像是会知道这些的人,他伸手拍了拍紫云,看来很是喜欢。
江枫好似第一次听说这种马,然后思绪良久,新月以为他是在憧憬这种只出现在传说里的马,不过之间这位脑回路有些清奇的小爷,一本正经的问容映“敢问王爷,若是那马的汗液为红色,像是血一般,那大宛国的人,骑在上面不会弄脏裤子吗?若是战时骑着上了战场,会不会还没有开打,就见身上皆是血一样的颜色,还失去了军心啊。”
这个问题,真的是,问倒了容映,容映那轻易不形于声色的脸上,多了几丝困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