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秋日肃杀,天高气爽,吹得花叶落了一地。
枫林间枫叶已经染上秋霜,落在地上层层堆叠,放眼看去便知秋日已到。
沈宴如今被王焕之圈禁在长安别苑,平素除了看书,学习宫中礼仪就是发呆,一颗心都变得沉静。
她坐在窗前,手撑着下颌,失神看着外面的秋千,木板上落了些糯米花。
“小厨房熬了百合粥,帝姬喝些?”
灵泉是习武之人,虽已是秋天,但穿得还是凉爽,不像她,已经把夏日轻纱换了。
“昨日也是百合粥,今日怎么还是?今年兰州的百合格外多吗?”
沈宴接过她手中的瓷碗,随口一问。
“是王爷送的多。帝姬还是不要浪费殿下的苦心。”
灵泉淡然回道。她的主子一直都是王焕之,如今在这里不过是奉命而来,因此言语之间总是更偏向王焕之。
“他送了多少百合?”
“约莫三大罐子。”
勺子搅动着碗中的百合粥,沈宴眼神一转,似是想到了什么,笑着说:“我昨日在书上刚看到一道药粥,觉得不错,你去小厨房安排一下,我要去做。”
“帝姬是要亲自下厨?”
灵泉淡漠的脸上似是裂开一丝裂缝,不可思议看着她。
“是,你等我一下。”
说做就做,沈宴搁下瓷碗,快步走到书案前,铺展开一张纸,落笔写着什么。写好之后吹了吹墨迹,才递给灵泉。
“百合、生地、杞子、枣仁,粳米。”
灵泉接过纸,轻声念道,并没有多说什么,行了礼便退出去了。
这偌大的别苑只有沈宴和伺候她的侍女和嬷嬷住着,秋日渐凉,独自坐在屋中,仿佛就只有她自己一人,清冷得可怕。
她想逃。
独坐清幽,沈宴只觉得压抑。
……
小厨房的人被她统统赶了出去,嬷嬷们在门外急得团团转,但房门紧闭,帝姬下令不许入内。
谁也没有办法忤逆这位主子。
“咳咳,这柴火烟怎么这么大?”沈宴蹲下朝火塘里吹了几口气,浓烟便溢出来,直直呛得她咳嗽。
嬷嬷在外听到她的咳嗽声,焦急地跺脚,说:“这柴昨晚上受了潮,帝姬,让老奴来吧。”
“不必,我可以自己来。”
沈宴努力一番,终于把火吹旺后,舀了水添进锅中,又加入一些百合,生地,杞子,枣仁熬煮着。咕嘟咕嘟的水气带着一丝药味。
“不许进来,今日我要自己做粥!”
朝着外面一喊,沈宴拿袖帕擦了擦手,走到橱窗附近开始翻找些什么。
厨房需要生火,应该有打火石!
野外生存必备之物。
为了避免发出声响惊到外面的人,沈宴尽量将动作放轻,可是她翻找了许多地方,都没有打火石。
难道这打火石被藏起来了?
就在她沉思的时候,嬷嬷在外焦急喊着:“帝姬可需要帮忙?”
“不必,煮个粥,我还不至于连粥都做不好!”
她正弯腰在最底下的隔层摸索着,厨房的门却被人猛地打开,有些昏暗的厨房顿时光亮起来,将沈宴吓了一跳。
“我说了,我自己可以,不许进来!”
沈宴大声说着,站起来回头一看,一愣,猛地闭嘴。
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王焕之。他穿着暗紫朝服,头戴玉珠冠,背光站在门口低头看着她,眼神迷惑。
王焕之鲜少穿着朝服到这里,看起来今日是有要事。
“哈哈,你今天没有折子批吗?怎么来我这里了。”沈宴心虚地说,赶忙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
王焕之没想到她第一句话就是反问自己,一脸无奈,从袖中取出方手帕,走进两步递给她。
“谢谢。”
沈宴心想,自己脸上铁定沾灰了,丢人丢大发也就算了,若是被发现是在找打火石就完蛋。
她胡乱地在脸上抹了抹,心一横,将手帕递还给王焕之。
“你……”
王焕之一噎,有些哭笑不得。
他淡笑着接过帕子,伸手将沈宴拉近自己,端详着她的脸庞,抬手拿手帕在她脸上擦着什么。
感受到自己手心传来的温度,沈宴不由得屏住呼吸。
他的手掌很宽厚温暖,指腹若有若无拂过她的脸庞,眼神专注而温柔。在指尖之下,仿佛擦着什么宝物,珍重细致。
呼吸之间全是他的气息,沈宴心跳得快要跳出来,忽闪几下眼眸,微微躲开王焕之的眼神。
王焕之何等聪明,发觉她在躲,便笑着松开手,说:“擦好了。帝姬脸上沾了灰,这样出去有碍威严。”
刚刚的暧昧轻易被擦去。
“我只是想做点粥喝,不知道怎么沾了灰。”
沈宴低声狡辩道。
王焕之这时才四下看了看厨房。蔬菜瓜果,还有肉类,一应俱全。沈宴手边的案台摆了许多空盘子,大锅中正煮着什么,似乎有药香。
“这是什么?”
掀起盖子,王焕之回头问。
这世上还有王焕之不知道的事情。沈宴哼哼了两声,解释道:“这是百合,就是你送来的。这是生地,这个红红的是杞子,那是枣仁。”
“我知道,你为何做这个?”
王焕之耐心等她说完,问道。
沈宴总不能说自己想趁机进厨房找打火石跑路用,于是玩着手指,笑说:“你前段时间送来的书里有一本药粥大全!里面这个粥,看起来还不错。反正你送了那么多百合,不吃白不吃。”
“百合地黄粥。你知道是治什么的?”
王焕之看她一脸灿烂无知的笑容便转过脸去,忍着笑意问。
“治什么啊?”
“百合地黄粥,滋补肝肾,养心安神。主要是治,肝肾阴虚所致的妇女脏躁,头晕耳鸣,烦躁易怒,心悸不安。”
眼见沈宴的脸越来越红,王焕之才堪堪说完。
“帝姬,可是葵水要完了?”
“……”
葵水就是月经,他在嘲讽她乱吃药粥,要绝经?
“多亏秦王殿下出言提醒,下次我一定注意。”
沈宴觉得这小厨房的空间都是王焕之的气息,她实在待不下去,便抬脚出去。
王焕之摇了摇头,也随她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