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过三巡,两人都有些醉意。
“后来,她也会对我笑,会和我说些调皮话。但是她身子越发不好,再也没有出现在宴席之上,我找她,都是悄悄溜进清思殿。风铃桃花,她虽然病弱,但是很美,也很聪明。”
王焕之越说声音越低,身子歪在席塌上,眼眸半开半合,脸泛着一丝红晕。
显然是醉了。
往日他没有这么容易醉。
陆宁拂叹了一口气,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可惜你现在武功尽失,再也没法子进宫去看她。”
“得非所愿,得非所愿。”
王焕之喃喃道,彻底醉倒在榻上。
看到他这幅失意落魄的模样,陆宁拂低声咒骂道:“你可真是个傻子!”
他将坛子中的酒一饮而尽,酒水漫出将胸前一大片衣物弄湿,晃荡许久也没有一滴酒,才将空坛扔在一边。
“大傻子!”
陆宁拂看着王焕之醉倒的模样,嗤笑一声,随即晃晃荡荡站起来前往药房。
他醉了但没傻,还记得去熬醒酒汤。
明日可是重要的日子,不能耽误。
……
徐府内外早已挂好彩缎,贴好喜字。夜深了,依旧烛火通明,往来侍女人影憧憧。
安娘所在的偏院也挂上彩缎,只是少了喜字,显得没有前院那么喜庆。
夜深,月上枝头。
她兴致而来,脱掉了鞋袜,在月下长廊起舞,一进一退之间身姿曼妙,脚步轻盈落在冰凉的地板之上毫无反应,仿佛现在不是冬日而是炎炎夏日。
这支舞,是她最擅长的月下逢。
当日便是靠着这支舞,她才在宴席之上得了徐瑾的青眼,才结识了沈宴,才有了之后的一切。
“夫人,你这是做什么?”
侍女刚进院子便见到她这般,急忙放下手中托盘,过去唤道。
安娘停下脚步,转身抬袖笑着看了看眼前的一切,月色美好,到处都是红色喜字,铺天盖地的喜庆。
她轻蔑一笑,轻声说:“殿下,你今夜,是个什么心情?”
“夫人……”
侍女见安夫人这样,只当是城主娶妻刺激到了她,心中怜悯,便急忙哄着安夫人回屋里去。
……
深夜,沈宴沐浴焚香之后便乖乖呆在清思殿,准备明日大婚,虽是做戏,但毕竟头一遭成婚,她心中还是有些紧张的。
婚服和礼冠已经摆在殿内,梳妆台上一应物品都换成了明日所用之物。
小星今夜守夜,一边清点着明日的嫁妆,一边说:“明日殿下要抱着苹果出嫁,这个苹果可不敢弄丢了,苹果平安,是好寓意。”
她将桌上一颗挂了红缎的苹果放在桌案之上,对沈宴认真说道。
沈宴点头,抬眼问道:“对了,今日你去了飞令殿,辰妃可有说什么?”
说到这事儿,小星半蹲在沈宴面前,正色道:“辰妃娘娘说她会暗中替林婉容求情的。只是,今日殿中的事情还有殿下的心思,小星实在看不明白。林婉容已经这样对你了,你为何要保她?”
她努着嘴,甚是不满。
沈宴低头一笑,解释道:“因为,是我欠了她的啊。”
“不管多大的恩情,这次殿下尽力保下她的命,都还清了,可没有下次了!一次的恩情可不能用一辈子。”
小星一想到沈宴今日向皇后替林婉容求情,就觉得委屈。
分明就是林婉容错了!
若非徐瑾备好了婚服,林婉容今日便毁掉了大婚!天家看重吉兆,破坏婚服这样的礼制之物,是为大凶。
“好了,没有下次!明日大婚你和风暇是要随侍的,早些去休息。”
沈宴笑着哄道,小星却似是鼓起勇气,抬起脸对她说道:“殿下,小星想问,你对秦王殿下……”
“曾经放在心上的人,但他是别人的良人。”
沈宴敛眸淡淡说道。
简单一句话,将两人的关系全部概括解释。
小星何等聪慧,自然明白过来,她抚上沈宴的膝头,正色道:“既然是别人的良人,那殿下就不必多记挂了。早些休息,明日城主迎亲,你们还要游街,那可是累得很。”
一说到这个,沈宴就脑袋大。
明日大婚原本就不能吃饭,偏还要游街,只怕游街结束之后她就没有那个体力拜堂成亲了。
“放心,小星给你准备了小糕点。”
看着沈宴苦瓜般的表情,小星比划了小半个手掌的大小,笑着说道。
皇帝来的时候,沈宴正打算试穿一下婚服,白天看着眼热,但是为了保持沉稳的形象,她一直没有仔细看。
“皇兄。”
沈宴在殿门外迎接他,起身笑说。
皇帝的脸色比寻常时候更惨白,嘴唇发紫,显然已经是极为虚弱。喜灯散着红色的光,照在皇帝的脸上,多了一丝诡异的感觉。
沈宴压下心中的异样,在前带路将皇帝引到殿内主位之上,亲手为他斟茶。
“来,你过来。”
皇帝落座主位之后笑着伸手召唤她。
沈宴虽然心下怪异,但还是笑着向前挪了挪,半跪坐在皇帝的手侧。
她乖巧伶俐的模样令人心喜,皇帝不由伸手抚了抚她的发丝,颇为怜爱笑说:“小康和长大了,就要嫁人了。”
他的话中带一丝遗憾。
“嫁人是喜事。”
沈宴笑着说道,她此时低眉顺目,却能从发丝上那双手轻柔的动作间感知到皇帝的踌躇失落。
他对康和,终归还是有愧疚的。
“今日清思殿之事,朕已然知晓。朕命令林婉容禁足嘉裕殿,非召不得外出。你觉得如何?”
皇帝淡淡说道,探究的眼神落在沈宴脸上。
沈宴眼眸忽眨,最后只是低头回道:“全凭皇兄做主。”
“朕希望你能过得好。”
他这句话是真的。
皇帝难得卸下心上重重的防备,他看着眼前的妹妹,眼神一片柔软,郑重说道。
“康和也希望陛下能够平安喜乐。”
沈宴起身走到皇帝面前,郑重叩拜,以首触地,说道。
她以大礼还了皇帝的祝愿。
皇帝微愣,依旧淡笑着,眼神却不似方才柔软,他看着叩拜在面前的沈宴,问道:“上次朕命徐瑾带给你的东西,还在吗?”
“那只小木马,还在。”
沈宴直起身子,回道。
“带它出宫吧。日后,你若是想家,便看看。”
沈宴听到这话有些愣,最后还是灿烂一笑,点头答应。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