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宴与徐瑾落座之后,崔敏倒了一杯酒,向沈宴拱手道:“这杯酒是给长公主赔礼的。”
他说的是崔影的事。
沈宴与徐瑾在席塌并肩坐着,两人发间长簪几乎一模一样,皆是缀着水晶石,烛光下这么一看,显得两人更是一对良人。
沈宴浅浅一笑,说道:“那日崔侍郎已经道过谦了,我不是什么抓着道理就不放的人,你无须为此担心。”
崔敏听到沈宴的话,将杯中的酒饮尽,低声道:“多谢。”
沈宴总觉得今晚这局有些不对劲,便瞪着眼看向徐瑾,等着他解释。可惜她一双杏眼,桃腮红唇,这么一番瞪眼下来,不像是恼怒倒像是撒娇。
察觉到沈宴的不悦,徐瑾悠然喝了杯酒,桌案之下的手拍了拍沈宴的手,轻声说道:“崔侍郎今次是有些事情想求你。”
闻言,沈宴挑眉看向对面的崔敏,等他的下文。
只见崔敏突然起身,深深看着沈宴,最后拱手道:“臣想求长公主为臣妹指婚。”
果然,天下没有白听的八卦。白日里刚刚听了崔氏小姐的八卦,报应晚上就来了!沈宴虽是个爱听八卦的人,却不是爱掺和八卦的人。
她不喜欢变成别人口中的磕牙料子。
沈宴故作不知,淡淡问:“这是何意?”
“臣想请长公主为臣妹指婚。”
崔敏认真地说道,一双眼睛明亮且坚定。
“孤,还有指婚的权利吗?”
沈宴歪过头看向徐瑾,淡淡问道。她的眼神甩出一个眼刀给徐瑾,显然是不满今日被带到这样的酒局之中。
徐瑾拿掉沈宴手边的酒杯,伸手取过茶壶为她斟茶,解释道:“夫人既已出嫁,身为长公主自然可以为品阶低的女子指婚,与陛下赐婚不同,少些脸面罢了。”
“你想让崔影嫁给谁?”
沈宴转过头问道。
“臣的同僚,刑部侍郎,乔凌风。”
崔敏的回答倒是意料之中。
沈宴手指敲着桌案,一边思索,一边淡淡说道:“孤虽不是什么八卦的人,但耳朵里也进了一些别的传闻。说是崔氏小姐拒了户部程大人公子的婚约。你如今又让孤牵这么一条红线,意欲何为?”
徐瑾看她敲着桌案的手指,眼底泛起一片笑意。
她这个下意识的习惯倒是与自己相同。
“与程公子的婚约是家父许多年前的一句酒后戏言。谁知现在当了真。她今日当众拒婚,已经是骑虎难下!臣妹幼时吃尽了苦头,我不希望她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人,也不想看着她青灯古佛一生。哪怕只有一线希望,我都会试一试。求长公主,便是那最后一线希望。”
崔敏的一席话令沈宴一动。
天下女子谁不想嫁给自己心仪之人,只是世事难料,世事弄人。如今崔影毁了这一桩婚事,也毁了自己的名声。
千金一诺,毁诺之人是为人不齿。
崔敏作为兄长,倒是事事为崔影想着了。哪怕放下身段来求她,这个曾经故意逃避的帝姬。
“此事崔小姐愿意,那乔侍郎呢?”
沈宴敛眸想了想,大致理清楚现下的事情,出言道。
谁知,崔敏却是抿嘴不答。
看到他这样的反应,沈宴有些好笑,难不成乔凌风与崔影这一对竟然是妾有情郎无意吗?
那这红线可怎么牵?
若是强行把崔影塞给乔凌风,岂不是暗地里要被乔凌风骂死。那样的话,自己与崔氏家主乱点鸳鸯谱没什么两样。
“崔侍郎啊,婚约讲究的是一个情字。若是一方有意,一方无意,强行凑到一对儿怕是会惹出怨气来。乔侍郎的人品自然是没话说的。只是,婚姻还是要两情相悦的好。否则,乔侍郎便是今日令妹的心情。”
沈宴苦口婆心说着。
若是乔凌风如同今日崔影一般刚烈,也是直接毁婚,那可真是闹了笑话。
崔敏想了想,深深看了沈宴一眼,薄唇轻抿,道:“长公主说的不错。婚姻还是两情相悦的好。”
不知为何,沈宴总觉得他这话颇有深意,但也没有多想。
就在此时,厢房屏风之后传来一声细小的啼哭。
徐瑾眼神一凛,手中的酒杯咚的一声放在桌案之上,以手为弓,迅速将一只筷子狠狠射向屏风之后,带起一声尖叫,惊得崔敏猛地回头看去。
电光火石之间,还没来得及出声,那只筷子便直直插入屏风的缝隙之中,隐隐还弹着。
“出来!”
徐瑾薄唇轻启,眼神阴狠,冷冷说道。
话音落下,从屏风后慢慢闪出一名青衣女子,眼神红红的,嗓子嘀咕着发出不满的声音。方才那筷子若是力气再大些,便会打到她。
出来的青衣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崔影。
她五官长得明艳浓烈,哪怕是一身青衣都掩盖不住那种娇艳的感觉。此时眼圈红红的,更是我见犹怜,令人生出一股保护的欲望。
这样的人间美人,也就辰妃徐瑜能够压住几分场子了。
沈宴暗道,乔凌风真是艳福不浅。
“影儿,你怎么在这里!”
崔敏看到崔影之后,整个人都不好了,急忙向沈宴说道:“长公主,臣妹无意冒犯……”
“崔侍郎,你不必多说。”
沈宴轻笑摇了摇头,看向崔影倔强的眼眸,淡淡说:“有些话只有女儿家能听,崔侍郎先与驸马退避一会儿吧。我想与令妹聊一聊。”
听到沈宴的话,徐瑾起身一震衣袖,离开席塌,看了沈宴一眼颔首以示。
“崔侍郎,请。”
徐瑾走到门口,向还待在原地的崔敏招呼道。崔敏担心崔影,挣扎两瞬想明白之后,也是随着徐瑾离开。
长公主不会对崔影不利。他留在此处也无益。倒不如放手,让崔影自己走出自己的机缘。
屋内顿时只剩下沈宴与崔影两人,一站一坐,气氛冷淡而尴尬。
沈宴低头倒了一杯酒水,起身走到她面前,递给崔影。
“方才崔侍郎与我的对话,想必你在屏风之后应该听得清楚。此事说到底,也是你的婚事,我想听听你的意思。总不至于,让我枉做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