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建设哼着小曲,推着自行车进了家门。
“哟,你这是捡着钱了,今天怎么这么高兴。”吴娟眼皮耷拉着,把咸菜从坛子里捞出来,放到大碗里,再把咸菜坛子重新封好。
“啊?也不是,这不是马上要发工资了嘛!”张建设把自行车停好,连忙打岔,换了一个话题,“妈,我饿了,啥时候吃饭啊!”
“吃吃吃,一进家门就开始催。我一个人侍候这么一大家子,累都累死我了。”上学的上学,上班的上班,好像家里就她这么一个闲人,她都要累疯了。
“哎呀妈,能者多劳嘛,再说我就爱吃你做的饭。”
娘俩一边说一边往屋里走。
张家住的地方并不宽敞,一进大门先是对着一个狭窄的过道,也就勉强能容纳两个人并肩而行。院子的左手边,有一间小小的仓房,里头放的都是一些无关紧要,又舍不得扔的东西,到了冬天,柴火,煤都要往里面放。
仓房前面的空地就是张家的酱缸,咸菜坛子的聚集地,到了冬天,这些东西是要搬到屋里去的,不然的话坛子都能冻裂掉。
院里正中央有一口洋水井,这口井还是宋清荷拿钱给张家打的。如果她人已经不在了,可是张家人已经忘了挖井人。
三间砖瓦房方方正正的,看着年头了不短了,但是房子还是挺结实的,就是住的人太多了,显得很拥挤。
张家十一口人,就挤在这个小院里,一住就是十年。
原本张建设和宋清荷结婚以后,就搬到了宋家去住。这房子呢,就一直是张家老两口带着小儿子,小儿媳住。
那时候张建国刚刚结婚,一家四口人住在这样一个小院里,生活简直不要太滋润啊!但是随着宋家出事,张建设再婚,还有几个孩子的先后出生,小院越来越拥挤,以至于现在他们十一口人全都住在这里,屋里连转身的地方都没有了。
压抑的居住环境,无法提高上去的生活质量,让吴娟这位本来脾气就不怎么样的老年妇女,每天游走在爆发的边缘。这也是为什么,她会鼓动张建设认回宋一然的原因。
娘俩进了屋,张建设本能的想回自己的房间,却被吴娟叫住了。
“房子的事情怎么样了?”
张建设一时没反应过来,“啥房子?”
吴娟把咸菜碗咣当一声放到灶台上,“我不是让你去找那丫头,把人认回来吗?你倒是去啊?你去没去啊?”
宋家那么大一座房子,空着也是空着,到时候把房子要过来,房契就放在老两口手里,两个儿子分开住,她也能省心不少。
张建设脸上有些尴尬,“妈,我去了,但是那丫头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人家硬气着呢!说死都不肯回来,我有啥办法?我还能硬抢啊?”
“咋不能。你是他老子!”
“可是你别忘了,我们当初可是签过那个断绝父女关系文书的。”张建设一脸的生无可恋,当初家里人都觉得那丫头是个拖油瓶,自然不肯要她,就把她推给了宋安陆。万万没有想到啊,人家平安无事回来了,还继承了宋家的所有东西,把房子拿回来了!
“那顶个屁用,我们不承认不就行了!再说都这么多年了,谁知道那文书还在不在?你呀,软磨硬泡,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把房子先拿回来再说。”
张建设有点心不在焉,吴娟顺手拿起筷子,在他头上敲了一记。
“听到没有,想什么呢?”
“啊?”张建设摆弄桌子上的大蒜,“那房子要回来了,你跟我爸也搬过去吗?”
“废话!”吴娟瞪了他一眼,“咋的,你自己要过好日子啊,想把我们两个老的扔下啊!我告诉你没门!”
张建设嘟囔着,“我没那个意思。”
吴娟把捞出来的咸黄瓜放在菜板上剁了几刀,没好气地道:“那你啥意思?”
“我……”
张建设气得肝疼,“算了!”他这辈子都不可能跟他妈讲明白道理。
“哎你干啥去?饭不吃了?”
“不吃了!”
张建设气得难受,推着自行车离开了张家小院,一路骑得飞快。
鬼使神差的,他又来到了之前偶遇美人的地方。
这个地方比较偏僻,是他下班回家的必经之路,离张家挺远的。张建设一口气骑到这儿,过了铁道,整个人气喘吁吁的站在路边,不知道在期待着什么。
两天前,他在这儿遇到一个非常漂亮的少妇,当时那少妇摔了一跤,跌得不轻,手里拎的东西都摔了出去。他就顺势扶把人扶起来,还帮她把东西捡了起来。
说起来,这不过是一个小忙,人家也跟他道谢了,事情就应该过去了。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打从那天起,他就再也忘不掉那个美丽的身影,时不时就会想起二人那天见面时的场景,心底会窜起一股酥麻的感觉,好像自己又找回了年轻时的冲劲儿,又焕发了青春。
正想着,张建设的眼睛突然直了,胡同里走出一个人,长发飘飘,回眸一笑,不是那个让他心动的少妇又是谁。
很明显,那少妇也看到了他,脸上顿时露出了几分惊喜的表情,“大哥,是你啊!”
张建设觉得自己嘴唇发麻,嗓子眼儿发甜,腿发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唉,是我。”好半天,他才缓过神来,冲着走过来的葛彩云咽了咽口水。
男人对女人有某种想法的时候,往往会不自觉的咽口水。
“大哥,这么晚了,你咋还在这儿?”
“我……”张建设叹了一口气,“别提了,家里破事儿一堆,不提也罢!”一副非常愁苦的模样,看起来很是落寞。
“有啥过不去的啊!别往心里去,啥坎坷都能过去!”葛彩云笑了笑,“大哥,你吃饭了吗?”
“没呢!”张建设摇了摇头,接着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那个,耽误你吃饭了吧,那你快回家吃饭吧,我,我这就走了。”
嘴上说走,但是脚下却像是生了根似的。
葛彩云笑了笑,“要不,你去我家吃点得了!反正我也是一个人,对付吃一口,你别嫌弃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