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州,天羽历某一年。
走出四方客栈的那个瞬间,楚天骄庆幸阴间和寒冰地狱和人间的流速并不一样。
那么多岁月匆匆走过,人间也不过只过去了三年。
但那也是她死去后的三年,他还好吗?还记得她吗?
还,爱着她吗?
但是这段时间,她找遍了岑州所有的客栈天师堂酒楼餐馆,拿着他的画像四处询问,有没有人见过曾经名噪天下的金蟾子长老,没有一个说见过他。
他们有的说:“这小伙子很俊啊,见过肯定有印象的,没有没有。”
还有人说:“金蟾子长老?很久没听说过了,三年前他的爱侣去世,他好像跟着殉情了?真是可惜可叹啊,这才是情比金坚啊。”
甚至有人说:“他不是死于给他道侣报仇的吗?听说他单枪匹马闯上须弥山杀魔头宫非羽,结果俩人都死了?”
“你胡说,宫非羽好好的逍遥着呢,前些日子还把儋州的天师堂差点灭了,厉害的不得了。”前一个人说,“也是现在正道无人,金蟾子长老好像确实失踪了,不知道是疯了还是死了,真是个情种啊。”
“说书唱戏都说了,情深不寿,这么天资卓绝的人,怎么就落得个惨淡收场呢,唉。”
……
传言纷纷,每一条都让她更加慌张,但是她很清楚,她能感觉到,他肯定就在这城里,一定就在。
这是她最坚定的直觉,万水千山她也不会放弃,一定要找到金子逸。
终于有一天,当她拿着手里的画卷四处询问时,一个卖包子的大姨忽然拦住她:“姑娘,你这画像上的人我好像见过。不对,我没见过,你这画像上的人仙气飘飘,清逸俊秀,和我看到的那个脏兮兮的丑乞丐肯定不一样,而且他疯疯癫癫的,哪有你这画像上的仙人好看呢。”
楚天骄说话的声音都在颤抖:“你说的乞丐,在哪里?”
“那乞丐肯定不会是画像上的人,不过姑娘你若就是想去看看求个安心,我就给你指条明路。”大姨很热心,“从这里往西七八条街,有个最脏乱差的乞丐街,那里有几口枯井,我说的那个乞丐也许就住在这里。我看姑娘是个金尊玉贵的人,何必去那种肮脏的地方让自己染上灰尘呢。”她还想要劝说几句,忽然一愣,眼前的白衣女子已经没了。
她呆呆的四处张望,不由得感叹:“可能刚才那个还真是个神仙,怎么嗖的一下就没了啊。”
转眼间,楚天骄已经来到了这条乞丐街。
大约是有着类似丐帮一样的组织,这里有很多种乞丐,有残疾的孩子,垂垂老矣的白发老人,也有一些身体很好的青壮年们,但是所有人都狼狈,绝望,肮脏,他们在尘埃之下生活,眼神都是最世界的憎恨和绝望。
是了,清绝出尘的金蟾子金子逸不可能出现在这个地方,她实在太担心了才会慌不择路的来到这里碰运气。
刚想转身离去,她就听到重物敲击人体和喘息呻吟的声音。
远远看过去,是一群乞丐围着一个人在殴打,他们把他踩进泥水里,他的脸埋在了灰尘里,身上的袍子脏污不堪,他们的脚踩着他的手脚,叫骂道:“你这个不要脸的,东街的剩饭是你有资格要的吗?你一个外来的乞丐,连山门都不拜,还想来我们岑州混饭吃。看来上次修理你没修理够是不是,怎么就是听不懂人话。”
“老大,这人就是个傻子,我们多教训他几次他就懂了。”旁边的小弟打的更欢,把自己多余的精力都用在欺负更底层的人身上。
那人身上挨了暴风骤雨的拳脚,也不求饶,却只是低低为自己辩解:“我没有主动去要,是他们一定要给我吃的。”
这个声音,这个声音!
楚天骄的心揪了起来,心脏像是失控了一半在心头蹦迪,还快就要从嗓子眼里飞了出去。
那人整个人都被泥水脏污,被人打的翻了个儿,露出一双星辰般明亮的眼睛,就像航行大海中迷雾中的灯塔,楚天骄的泪水片刻间汹涌而出。
等她反应过来时,她已经把那人抱在了怀里,不顾他身上的污血和尘土,那些刚才欺负他的乞丐被气浪直接打了出去,有一个算一个,全都被嵌进了墙里,奄奄一息。
“嗯?”似乎很奇怪自己身上的殴打为什么突然停止了,男人转过头来,发现自己躺在一个温暖的怀抱中,抱着他的是个天仙一般的女子,她整个人都是莹白色的,一身雪白的披风都没有她的脸蛋白皙嫩滑,淡淡的金色瞳孔闪现出复杂的痛惜,后悔,害怕和自责,她在哭,哭的很伤心。
“姑娘,你能不能不要哭。”他听到自己开口请求,“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可是看见你这么哭,我也好难受。”
“好,我不哭了。”楚天骄胡乱抹了抹眼泪,“不哭了不哭了,我带你去治伤去洗澡。”
“姑娘,你是谁?我又是谁?你,可不可以不要抱着我?”他眨着有些迷茫的眼睛,看起来他的状况就很不好,五官依旧是舒展明快的,眉宇间也有往日的英俊,只是脸上身上带着细小的伤口,有利器划上的,也有被人拳脚相加打上的,他大约在很长一段时间内过的很不好。
“我是你未过门的娘子,你是金子逸,是昆仑金蟾子长老。”她忍着心头的酸楚回答,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让她痛心和悔恨。
怎么会这样呢?
堂堂的昆仑金蟾子,金氏家族的大长老,他向来严于律己,克己守礼,完美主义,洁癖,重度强迫症患者,为什么每件事都能做的井井有条的他,会流落街头失去记忆,被流氓地痞欺负,他身上究竟经历什么啊。
“娘子?”金子逸很平静的就接受了这个设定,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娘子,那你能不能先放开我?”
“你伤的很重!”
“可是我身上太脏了,很多天没洗澡了,头发也很油腻。”他微微羞愧的低下头,“实在不想脏了娘子冰清玉洁的衣裙,可否容许我先洗个澡再继续?”
楚天骄忍不住破涕为笑,真不愧是金子逸,都这个时候还在讲究这些有的没得。
“姑娘,你说你是我的娘子,虽然我也觉得是真的,但是毕竟是未过门的娘子。”他微微蹙眉,“就这么称呼你为娘子,对姑娘的清誉也不太好,所以在成亲之前,我还是称呼你为姑娘吧。还有我实在是太脏了,姑娘还是暂时和我保持距离,我……”
他后面的啰嗦声都被堵在了嘴里,那天仙一般高贵纯洁的女子直接用红樱般香软的嘴唇堵住了他的喋喋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