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接过丁苍语的帽子,丁苍语拿回来戴在自己头上。
才摘下来一会儿,帽子里已经灌满了寒风,丁苍语冻的浑身一抖。
桂韶尘看到她的样子有些喜感,笑的更开心了,嘴里呼呼冒着热气。
“上次的事儿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想闹一下罢了。”
桂韶尘向丁苍语说出了真正的意图,虽然他看上去浑浑噩噩不着调,但从不会和女生动真格。
“我也不是故意的,你的手好点没有?”
丁苍语听到桂韶尘的话,觉得他没有想象中那么讨厌,于是也说出了自己的真心话。
“一点儿小伤,用不了几天就好了,你别担心。”
“嗯。”
短暂的对话之后,又陷入了一阵沉默。
桂韶尘一边扫雪一边寻找话题,他偷偷瞄了瞄背对着自己的丁苍语试探着说:“其实我注意你很久,咱们班女生都和我说过话,只有你没有。我一直以为,你到毕业都不会和我说话呢。”
这是什么自以为是的奇怪逻辑,没有共同话题的两个人自然不会有交集,丁苍语默默的想。况且,她一直认为自己对说话不太感兴趣。
桂韶尘见她继续沉默,做作的大笑想要引起她的注意。“哈哈哈,你还是先和我说话了。”
“我怎么记得是你先说的。”
“是你,你说你居然偷东西,快还给我。”
桂韶尘故意把声调调高,模仿丁苍语说话的样子,滑稽而又幽默。丁苍语被他无厘头的样子逗笑了,现在才发现他还真有点韦小宝的样子。
她忍不住和他斗起了嘴:“明明是你先叫了我的名字,而且拿了我的东西。”
“我……虽然说过你的名字,但不是对你说的,我是在自言自语。”
桂韶尘仗着脸皮厚继续耍赖,想用这样的方式拉近二人之间的距离。这种死不要脸的方式对于丁苍语来说确实有效,她已经抛开了高冷的样子和他有说有笑。
桂韶尘乘胜追击:“丁苍语,你这名字谁取的,还挺应景儿。苍言冷语,昨天把我噎得够呛。”
丁苍语虽然话不多,但是经常语出惊人。昨天和桂韶尘的争吵中,没让话痨的他占到一点儿便宜。时过境迁,桂韶尘居然已经不介意昨天的事情,把它当成玩笑说了出来。
丁苍语看他还挺大度,于是顺着他的话开了句玩笑:“你的名字也挺衬你。”
桂韶尘以为她要夸自己,笑得很得意:“好听吧,我爸特地找大师取的。”
“原来如此,看破韶华红尘,那位大师应该在庙里。”
桂韶尘听完丁苍语的解释立刻不高兴了,耷拉着嘴角皱着眉头,像一只受了委屈的柴犬。他双手叉着腰站成稍息的样子扬着下巴说:“丁苍语,你语文142分是抄来的吧,怎么这么没文化,这叫红尘为伴不负韶华。”
丁苍语做为年级语文单科第一名怎么会不知道取自韶华红尘二词,只不过这么文艺的名字,她很难和眼前这个不学无术的男生联系到一起。
“不负韶华……”
丁苍语喜欢这句话,她反复念叨着这几个字。桂韶尘以为她不懂其中的含义,于是立刻显摆起来,在语文状元面前懂得一点儿她不知道的文学知识,他觉得倍儿有面子。
“你不懂?来来来,我给你讲讲。不负二字你肯定知道,韶华是美好时光,连起来就是别天天死读书,辜负了大好时光。”
丁苍语听完再一次笑出声来,她没想到居然有人能够不学无术的如此冠冕堂皇心安理得。他究竟有着怎样的过去,丁苍语第一次对一个男生产生了好奇。
桂韶尘看到丁苍语笑得很开心,自己也跟着她哈哈大笑,昨天还怒目相对的两个人拨云见日握手言欢。
趁着热火劲儿,桂韶尘问出了那句憋了很久的话:“你爸妈离婚了?”
说完,他立刻紧张的盯着丁苍语的表情,生怕她立刻变脸。
丁苍语的笑容渐渐消失了,她想极力隐藏的的事情终究还是被发现。她低着头默默的扫雪,淡淡的说了句:“你不是都看到了”,语气中的温度再次回归零度。
桂韶尘察觉到她的不悦,立刻蹲在她旁边像做错事一样抬着头解释:“你别误会,我没嘲笑你。其实我爸和我妈感情也不好,我就是觉得咱俩同命相连。”
丁苍语第一次听到同学向自己讲述父母不和,她以为除了自己,别人都过得很幸福。
“他们也离婚了?”
“没呢,但和离了差不多,不是吵架就是冷战,我倒真希望他们离婚,我还能落得清静。我真想知道你爸妈是不是也这样,你是怎么挺过来。”
“我爸妈很少吵架,他们总是一个人絮叨一个人默默听着,根本吵不起来。后来我妈忍够了,她觉得冷暴力比吵架更不能忍受,自己一肚子火无处发泄,还不如离婚来得痛快。”
原来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桂韶尘对丁苍语的心情感同身受。他把自己家里鸡毛蒜皮的小事一股脑倾倒给丁苍语,听着桂韶尘家里没完没了的争吵,丁苍语觉得自己是幸运的,她无法想象在那样的环境中生活该有多么压抑。都是同命相连的人,丁苍语对他的好感增加了一些。她趁着桂韶尘说起那些无止境的争吵时偶尔给他几句安慰,因为丁苍语在他身上看到了曾经无助的自己。
两个人扫着雪聊着天,再次抬头时操场已经打扫得干干净净。丁苍语笑着对桂韶尘感谢,微不足道的误会终于烟消云散。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回教室,暗恋桂韶尘已久的赵嘉琦几乎惊掉了下巴,他们怎么会一起回来,难不成他对她记恨在心,约在外面打了一架。丁苍语是班主任林良最喜欢的学生,和她打架肯定会受处分。赵嘉琦默默的观察丁苍语,她头发没乱,眼睛也没红,不像经历过撕斗,两个人只是碰巧一起回来吧。
桂韶尘摘下手套,两只手使劲搓在一起取暖。他在外面冻了太久,手背上原本还没愈合的伤口又渗出了血,已经凝固了。桂韶尘从漫画书上撕下一张纸轻轻把血擦掉,满不在乎的不再管它。
那道疤是丁苍语留下的,她心里的愧疚一直都在。尤其是看到桂韶尘对伤口置之不理时,她更加过意不去。
丁苍语从书包里拿出一个创可贴递给桂韶尘:“贴上吧。”桂韶尘笑着说:“不用,我没那么娇气。”
“现在是冬天,会留疤的。”
“赵嘉琦也这么说,我又不是女生,男生身上留点疤才性感。”
桂韶尘一边说话一边故意摆出历经沧桑的表情,可是却掩饰不住意气风发不经世事的眼神。
“别闹了,快点贴上。”
丁苍语执意给他,桂韶尘拗不过,只好接下。
桂韶尘伤在右手手背上,只能用左右来粘贴,可是左手怎么也不听使唤,伤口不但没有碰到消炎药,反而粘到创可贴边缘,撕下来时疼得他龇牙咧嘴,一张好看的小脸扭曲的让人心疼。
丁苍语看他行动不便,对他伸出援手。
“我来吧”,说完,把创可贴一寸不差的贴在伤口上。
两只手轻轻碰触的瞬间都是凉的,可是桂韶尘却感受到一丝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