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还担心裴教授心情不好不想见人，没想到门铃刚刚一按响，里面便传来了一个和蔼的声音：“请进。”

尼亚得了许可，不知怎的，心中突然松了一口气。她轻轻推开门走了进去，尽量把声音压得很轻，仿佛声音大了些，就会破坏掉这难得的静谧。

办公室里面是古色古香的布置，尼亚完全没有想到，按裴教授一贯的行事风格来看，她本以为他会喜欢那种偏欧式的风格。不过她今天来并不是为了观察这里的布置，所以只悄悄瞥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裴教授端正的坐在办公桌后面，发型和衣着依旧和他往常一样一丝不苟，但确实如甘以诺所说的一样，他身上的衣服确实不再是以前那些名牌。尼亚心中暗自想着，或许裴教授破产的事是真的。

“尼亚同学请坐，今天突然来找我，有什么事吗？”裴教授放下手中的工作，笑盈盈的看着尼亚。

尼亚要是被他的话吃了一惊：“裴教授记得我的名字？”

“你的男朋友，季念南同学，在学院里非常出名。”裴教授笑了起来，“我偶尔也会上学院论坛，看同学们在里面聊些八卦。”

尼亚面色上有些尴尬，原来竟然是以这种方式被人熟知的，不过也好，既然知道她的名字，那她问起问题来也能顺利一些。

“教授说笑了。”尼亚客气了一句，马上就进入正题，“其实我今天来，是有一个学术上的问题想要请教教授。”

裴教授脸上的笑意更深了，看样子他似乎很愿意解答学生的问题。他顺着尼亚的话问道：“尼亚同学想问什么问题？”

“我想了解一下‘缸中之脑’的实验。”尼亚脱口而出。

裴教授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似乎早已料到她会问些什么，只是轻轻点了点头：“我还以为你们这个年纪的孩子们，对这些奇思妙想的实验没有兴趣，没想到你竟然是个例外。”

尼亚看着裴教授似乎有些赞许她，心中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但仍然追问道：“教授，这个实验如果把大脑取出来放在营养液中，是完全可以实现的。但如果是用真人来做，把电脑直接跟人脑相连，也可以改变人脑的记忆和思维吗？”

裴教授的眼神一亮，再看向尼亚时，就更带了几分欣赏。他眯着眼睛，似乎陷入了回忆之中，过了一会儿才又开口：“你所说的这个猜想，在三年前就有人已经提出来了，虽然有人一直在研究这一猜想，但一直没有实验成功的消息传出来。”

“如果这个猜想成真，嗯，我是说，如果这个实验成功了，会是什么样的？”尼亚对这些东西向来没有什么研究，在斟酌用词上便迟疑了一下。

裴教授倒是没有察觉到她在讨论这个问题时的心虚，他直接解释道：“你还年轻，对这个猜想应该只是好奇，我就用通俗点的话跟你解释吧！”

“这个实验的原理，就是通过电脑连接人的神经末梢，利用代码把一些电子合成的画面灌输到人的脑内，用这些画面覆盖掉这个人以后生活中的情景，让他随后的生活按照这些画面中的去做。而这些画面都是能人为控制的，就相当于你控制了这个人接下来的行动。”裴教授用手轻轻在头上敲着，“在两年之前，有一篇关于这个实验的学术论文发表，在圈子里引起了轩然大波。论文里大胆的提出，如果这个实验成功，就能用这种办法治疗精神病人。先用代码制造一段他们患癌死亡的画面，然后分几次植入他们脑中，覆盖掉他们今后的记忆。同时在他们随后的生活中，教导他们一些基本的生活常识。等到他们的思维判定自己已经患癌死亡，身体却还存活着，就能把他们当做刚出生的婴儿一样教导，相当于让他们重生。”

裴教授一口气说完这些，尼亚已经被震惊的目瞪口呆。其实这件事对于他们吸血鬼来说是十分容易的，直接精神控制，几分钟就能了事。但仅凭人类的力量，几乎无法做到，他们却孜孜不倦的追求着实验成功，不知是执着还是妄想。

“但如果这个实验失败的话，会产生什么后果？”尼亚想了一下，如果这个实验成功，的确是能拯救一个精神病人的世界。但既然是实验，就不可能每一次都成功。

“脑死亡。也就是要么重生，要么死。”裴教授脱口而出，“当时这篇论文发表的时候，也有不少人对实验失败之后的可能性提出了异议。待两个作者商量之后出面解释，表示精神病人有权选择是否要进行这项治疗，这才平息了那些保守派对他们的口诛笔伐。”

“教授，我有些好奇写出这篇论文的作者，他们真的做了这项实验，或者实验成功了吗？”尼亚想起智胜精神病院里的实验室，或许王明丰和易居何，还有那个黑袍人，都是在模仿这篇论文的作者。但裴教授接下来的一句话，就让她明确的知道，她想错了。

“实际上这篇论文的作者并不太出名，不过我记得很清楚，这是两个人一起写出来的，他们一个叫王明丰，另一个叫易居何。”

裴教授说的很轻松，但这句话就像是在尼亚的脑子里放下了一颗炸弹，让她条件反射的回忆起智胜精神病院里的那些人，每天晚上走廊里响起的车轮滚动的声音，还有那么多人排着队被推进实验室的场景。那些人都已经接受了这项实验吗？他们知道这件事，清楚这项实验的利害关系吗？他们是被迫的还是自愿的呢？

尼亚心中突然七上八下，那瓶淡蓝色的液体似乎又在她眼前晃动，如果没有火凰鸟的帮助，她肯定也会像那些人一样了。她想要赶紧赶回智胜精神病院，让那些人做出他们自己愿意的选择，而不是在睡梦中被人当成了实验的小白鼠。

尼亚这样想着，便赶紧向裴教授道了别，转身奔出门去。但在他离开的那一刹那，突然瞥见了裴教授的办公桌上，似乎放着一个和她的一模一样的小东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