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的太阳愈发的毒辣,而清凉的皇宫中,皇上怡然自得的品尝着桌上的美味,却是被反复斟酌做出的世间佳肴。
皇上儒雅的拿着糕点,宛如一名未出嫁的女子,周围的宫女轻轻的扇着扇子,此时的桌旁没有佳人陪伴,皇上却也是不想念分毫。
“御膳房的人手艺有所长进啊,是当加赏。”皇上淡然的说着,一旁的太监低声迎合,“皇上爱吃就好,杂家替御膳房谢过皇上。”
“诶?这是在饭桌上,没那么多礼节。”他这个皇上就是不喜欢那么多繁杂的礼数,众人面前的吹捧,他更是听不来的,越是虚伪,就听的越刺耳,却还是非要听下去。
总是要看过他们的真面目,才能好好“重用”他们不是?皇上淡淡的抿了一口杯中的上等美酒,此情此景,没有美人陪伴,确实煞了风景。
正当皇上思量之际,门口的小太监两步并作一步的跑了进来,“皇上,秦柯求见。”
嗯哼?这倒是个稀客!但是,偏偏朕现在没这个心情见他,这就怪不得朕了。
“去去去,快下去,没看到皇上正在用膳吗?还有没有点规矩!”老太监总管一脸恼怒的气息,毕竟进来的小太监是他培养的人,也不能就这么触怒圣上,被砍了脑袋,这可就坏了。
皇上的脾气谁都摸不清,更是不敢摸清,你若是摸清了,恐怕已经化成灰了。
“可是……可是秦丞相已经求见很多次了,奴才也拒绝过,可是,秦丞相说非要今日见到皇上不可。”小太监不识好歹的开始为秦柯说上话,这可是急坏了皇上身后的老太监。
老太监刚要发话,准备惩治一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太监,谁成想,皇上一声冷哼打破了充斥着火药味的大殿。
“诶~秦丞相既然这么有诚意,非要见朕不可,那就再让他多等一会,也无妨。”说着,皇上把一块冰凉的枣糕送进了嘴里,细细的品尝着。
“是……”小太监看出了皇上的用意,也不好再多说,他也清楚,刚才的架势,再多说一句,就是掉脑袋的事,还好今天皇上气顺,否则,他连开口的机会都不见得有。
秦柯摸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依旧站在烈日下。
皇上擦了擦嘴,冲老太监挥了挥手,老太监马上就明白了皇上的意思,快步走到大殿门前。
“宣秦柯觐见。”秦柯提着大袍子,一边擦汗,一边跟着太监走了进来。
“臣秦柯参见皇上。”秦柯上来就行了个大礼。
“免礼免礼,秦丞相怎的如此久了,还是跟朕如此客气!在外面等久了吧!”皇上边说,边饮着杯中酒。
“老臣不敢。要不是皇上对臣的重用,臣也不会走到今天,老臣还要谢皇上的大恩大德,福泽天下。”又是一个大礼。
皇帝原想让他起来再说,不过今日的秦柯,难得来找自己一回,又是几次行礼,摆明了有话要说。
“你既然执意要感谢朕,不妨坐上位子后再好生感谢。”
皇帝都如此说了,秦柯自是不好再推脱。
左右思量了一番,也便直起身子。
“坐吧。”
皇帝指了指身前的座位,秦柯应声坐下。
“嗯,这酒,香醇入口,口感延绵,实乃百年佳酿。”皇帝顿了会儿,继而晃了晃手中的杯盏:“你可要来一杯?”
秦柯咬咬牙,要了一盏杯子。
酒入,芬芳四溢。
“可闻得此酒香?”皇帝手指绕着掌中杯,又深吸口气:
“这酒好,用的是白山季米,存到今日,也已百年有余。”
“人人道这酒便是时间长了,料子足了,方有味道,朕倒是不作此想。这世间事物,即是如此,再好的酒,也有发臭的那天。”
秦柯额头起了层薄汗,看来皇帝是有猜想到自己此行的目的。
不过既然来了,何所惧也?
秦柯叹了口气,一口饮尽杯中酒液,下巴端的胡须沾了酒滴,绕着脖子一路流进了领口。
“皇上,臣此次来,实是有事禀报。”他放下杯盏,离身桌面,跪在桌旁。
“但说无妨。”皇帝眯着眼,神色不定。
“臣今日在马车上,遇见了一起事故,皇上可有兴致听下去?”
“起来说便是。”皇帝给自己斟了杯酒,盯着秦柯的眼睛。
秦柯重回到了位子上,眼眸深沉。
“臣今日在马车上,遇见几个孩童拦截,本欲绕过,却听闻一妇人的大声喊叫,一时起了兴致,便让车夫停在那处。”
“几个孩童,长幼有之,为了几个糖串争夺打闹,妇人在身后制止,只可惜,孩童爱糖是天性,哪是能够杜绝的了的。”
“若你是那孩童,你又会怎么做?”皇帝听出了他话中的含义,糖块即是权位,而争夺权位的,便是九五之尊手底下的一干贤臣了。
“臣自幼嗜爱甜食,但如今年老体衰,怕是再不能吃下去了。”秦柯低着头,隐藏在袖口的掌心不断收缩。
“朕问的是,你会怎么去做?”皇帝慵懒的瞧了他一眼,抿了口酒。
“臣该死。”秦柯下座行礼:“臣承蒙皇上抬爱,在朝中谋得一职,只是如今时境过迁,恐怕再难为国效忠一份绵薄之力。”
“臣想告老还乡,自此青衣素食,一生安分。”
皇帝闻言,握住杯盏的手指紧了紧。
“你想离开这朝堂?”
皇帝声音冷了几分,让秦柯的背压的更低。
“求皇上准允。”
皇帝饮了口酒,按捺住心口的暴躁。气氛霎时僵住,连掠过的风声都听的一清二楚。
“罢了罢了。”
他叹了口气:“你若是要追求什么素食安康,便去吧,留下辞呈,自此皇宫再无你秦柯一人。”
秦柯毕竟是多年的老臣,闻言鼻尖一酸,眼眶有泪在打滚:
“谢皇上慷恩受惠,臣秦柯,定当感激不尽,谢皇上。”
午时的风轻轻掠过,秦柯出了皇宫,最后瞧了眼身后的禁卫军。
他又何曾不知晓,自己放下的,岂止是这一官半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