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我现在再说什么，你估计都觉得虚伪，但话我可以不说，事情我得做，希望你和你家人能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

……

这天下午，两人一直在茶楼里谈了好久，一直到大人们快下班的时候，才分开。

离开的时候，两人的面色还算平静，灵芯芯的脸上虽然没有带笑容，但之前紧皱的眉头舒缓了些，费小恬则是带着一种释然的淡笑往家里走。

两人分开之后，灵芯芯没有回医院去见灵妈，她担心自己一个冲动会将事情真相脱口而出，灵妈本就已经病弱的身体承受不住这样的打击。

记得高考结束那会儿，妈妈的身体还没倒下，她柔柔地抚摸着灵芯芯的头发，慈爱地笑道。

“总算结束了，我们家芯芯向来就是聪明的，也是个运气眷顾的孩子，其他的事情妈可能会担心，但对于你的成绩，妈却是一点都不操心的……”

当时，灵芯芯也自信满满地对着她妈笑，因为她也认同妈妈的看法，爸爸和弟弟妹妹也都乐呵呵地看着自己，俨然对她能考到一个好成绩十足信任。

是啊，从小到大，她的成绩都是在整个班级、整个年纪都名列前茅的，这些成绩所有人都看在眼里。

凡事都有意外，但这些年下来，她的表现让所有人都将意外的几率降到最低，几乎到了无的地步。

然而，意外就这么发生了。

当她信心满满地去拿高考成绩的是，当她看到自己那可笑的三百多分的高考成绩的时候，第一次感觉到了晴天霹雳的滋味……

回到家里，面对家人翘首以盼的殷殷目光，看着弟弟妹妹已经半裂开的小嘴和半迈开的小腿，似乎只要她将自己的成绩一揭晓，这俩小的就会冲出门去，如以往一般向其他小伙伴炫耀他们家大姐是如何如何聪慧，考取的成绩如何如何逆天。

想得越多，内心越发揪着痛，她苦涩地低下头，将泪水掩藏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

她的表现让家里其他人措手不及，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他们忙不迭地将脸上的表情收起来，灵妈一把上前抱着她，轻轻地道。

“好孩子，不难受，没考到理想的成绩也没关系，咱们不一定非要上重点大学，一般的学校也是很好的，你堂伯家的哥哥前几年不也上了一个一般的本科，毕业后也找好工作了，听说还是个铁饭碗……”

灵爸也在后头跟着附和。

两个小的先是懵懵懂懂地看着父母和他们的大姐，随后觉察出什么，也不急着往门外冲了，而是走过来，一左一右地陪在她的身边，给她讲他们和小伙伴之间的趣事。

原本只想将委屈和不甘深埋心底的灵芯芯被家人这么一安慰，一下便绷不住了，妈妈还指望她能像堂伯家的哥哥一样上个一般的本科院校，可她考的这个成绩别说上一般的本科了，就连好一点的专科都可能录不上！

她痛哭出声，撕心裂肺，满腔愁绪如滔滔江水奔涌而出，溃不成军。

这是她记事以来，第一次哭得这么撕心裂肺，那么的毫无顾忌，那么的伤心绝望。

那一哭，把家里所有的人都吓傻了，于是他们改变了安慰的策略，暂时不提成绩的事情，而是由灵爸灵妈你一句我一句地说起她和两个弟弟妹妹小时候的事情，说他们家这些年变化，总而言之，他们想表达的意思便是不管她考得如何，对于未来有什么规划，他们做父母的都支持到底。

灵芯芯就是在父母和弟弟妹妹的安慰中度过了那段最难受的时刻。

她是家里的老大，自小就很少让父母为她操心，哭过发泄过之后，就渐渐收敛了消极的情绪，除了她告知家里打算复读，并得到支持之后，日子似乎又恢复到了以往的状态。

但她没想到的是，过去的日子终究已经过去，一去不复返，妈妈的病倒一下将淡而平静的日子给打破了。

兵荒马乱、惶恐不安是他们家这段时间以来的常态。

很多时候，灵芯芯都想着，没有考出一个好成绩，她难过，爸妈和弟弟妹妹心里肯定也不好受。

她一度怀疑，妈妈之所以病倒，跟她这次不如意的表现有脱不开的关系，如果自己拿回的不是三百多分的成绩，而是那个六百多的，如果自己没有崩溃得那么彻底，把家人给吓着了，那他们家是不是就不会变成这个样子了？

灵芯芯晃了晃头，不敢再多想，快步往冷饮店的方向走去。

这段时间，店老板对她很关心，不时给自己准假，这次她不过才开了口，说要跟别人谈妈妈的病情，女老板问都没问便让她离开了，也没说让她事后补班之类的话。

灵芯芯不是个不识好歹的人，所以，尽管这会儿已经快到了她今天下班的点儿，她还是义无反顾地回到店里干活。

比平时稍晚些来到灵妈的病房，这会儿弟弟妹妹应该已经被下班后就赶来的爸爸给赶回家了，她以为自己要面对的应该是爸妈的苦脸，没想到进去后便发现，两口子的状态似乎很不错。

“爸、妈，我来了。”

打了一声招呼，她细细打量妈妈的神色，发现妈妈的状态确实好多了，脸上的笑意衬着，病容都少了三分。

“芯芯回来了。”

看到大女儿这么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灵妈笑道。

灵芯芯点点头，道。

“妈，您今天的状态很不错，继续保持，这病肯定能好得快些。”

灵妈听她这么一说，脸上的笑意越发明显了，不过她没有马上说话，而是将眼神投向灵爸，示意让他来说。

灵爸接收妻子的眼神，笑呵呵地道。

“芯芯，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妈的病有希望了？”

灵芯芯闻言，双眼猛地睁大，露出惊喜的神色，焦急地问道。

“是怎么回事，找到能跟我妈骨髓配对成功，而且愿意捐献的人了吗？”

之所以说得那么清楚，是因为她拿不住爸爸口中的好消息是不是自己想到那样，费小恬应该还没来得及行动，那么她爸说的好消息很有可能是找到了新的捐献者。

迎着女儿惊喜的眼神和身上好似突然灵动起来的气息，再也不是这段时间以来的暮气沉沉，灵爸和灵妈欣慰地笑了。

他们的大女儿好像恢复往日精气神了呢。

灵爸点点头，“是啊，今天下午快四点钟的时候，我接到你妈主治医生的电话，他告诉我，有一个外地的捐献者给医院打来电话，说她愿意给你妈捐献骨髓。”

灵芯芯微微蹙眉，“骨髓配对成功了吗？”

灵爸只说是外地的捐献者，没说有没有配对成功，这段时间的打击让灵芯芯的心思细腻了三分，紧着她爸的话问道。

灵爸咧嘴笑道：“那是当然，听说她早就将那什么信息录到全国骨髓数据库中了，是知道她与你妈的骨髓配对成功之后才打来的电话。”

听到这里，灵芯芯放心了不少，总算有个靠谱的了。

“这还不是最好的，芯芯，你继续听我说。”

灵爸看大女儿好像没有继续询问的意思，干脆自己补充道。

“按照常理，那个捐献者应该要到咱们这里来给你妈捐献骨髓，但当她得知咱家的情况之后，才发现她跟咱们家是亲戚，她是你曾祖父第二任妻子生的女儿的女儿，呃，这个关系有点乱，你叫她表姑就是。

得知这个情况之后，你表姑就表示他们那边的条件更适合做这个手术，所以愿意帮咱们安排，我们过去就能住院。

对了，她现在所在的地方是江市，那边的夏东医院是全国做这个手术排名靠前的医院，而且你表姑父就是在里头工作的，你妈在那里做手术的话，成功的几率又提升了好几成……”

病房里一扫往日的郁色沉沉，灵爸说得简直要手足舞蹈了，灵妈和灵芯芯就在一旁一边听着，一边笑。

当晚，灵芯芯就歇在了医院，灵爸则回家收拾东西，他们准备明天医院一上班就要求出院，把灵妈带到江市去做治疗。

另一边，费小恬的家中，气氛却没有灵芯芯这边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