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一日看尽长安花
作者:四海故人      更新:2020-07-26 00:12      字数:4180

仲长空合上了手上的信,旁边的严洵正在擦拭手中长剑的血,血液从白布中渗出,就好似他此刻手上也都沾满了鲜血。

“是京城来的信?”

仲长空靠在座椅上想着事情的时候就听到严洵的声音响起,她抬头,严洵却依旧是低着头看着手上的剑,脸上表情一如既往:“皇上又给我派下什么命令了?”

“应该是最后一件了。”仲长空随手将信给扔了过去:“皇上让你去探察天水河镇。”

那笔千万两的银子就是在天水河镇消失的,所有的疑点也都凝聚在此处,想要找到那批银两的下落这里至关重要,不过因为时间的原因这段时间他们主要在走访两座城池,直到现在皇帝终于松口让他们去那个地方进行更深的调查。

“这样啊,我知道了。”严洵只是点了点头表示明白,然后将手上已经擦干净的剑收进了剑鞘,接着就站了起来直接向着门外走去,他一直走到大门口也没听到后面的声音,扭过头就看到仲长空正在一边翻阅手上的书一边喝茶,丝毫没有站起来的意思。

“怎么,你不去吗?”他有些意外,从前这种事仲长空都是最积极的一个,就算没她什么事也要去凑热闹,现在好不容易得到许可可以去万恶之源天水河镇,结果她却不动了,真是让人意外。

“虽然我确实喜欢凑热闹,但我现在的事情还没结束,不准备现在就去送死。”仲长空喝着茶看也没看他一眼:“你也应该知道这封信代表了什么。”

“原来是这样。”严洵笑了笑,并没有再多问什么直接就走了出去,在他完全走出门外的时候仲长空才抬起了头,看着严洵紫色的衣袍完全消失在门外,不知是叹息还是无奈。

虽然并没有开上帝视角,但她的身份以及之前知道的原剧情已经能推断出所有的一切,但从头到尾她都没有和任何人说,只是自己把控和下场推波助澜。她的漠不关心直接导致大理寺的命案层出不穷,凉桃李身受重伤以及严洵的死。

虽然严洵现在还站在这里,但他们两人都知道此去绝对死无葬身之地,虽然严洵对皇帝算得上是忠心耿耿,但他的权利实在是有些太大了,东厂作为皇帝手中的剑也得罪了太多人,很多人对皇帝没辙,但对东厂是完全可以下手的,因为皇帝也在忌惮他们——说来也可笑,从头至尾也算得上是忠臣,但结果就因为功高盖主就成为了皇帝用于笼络人心的手段,在从前就为了拉拢和制衡大臣害的东厂死了无数人,严洵也三番五次涉险,现在更是直接要他的命。

到底是国家安定和皇权的绝对稳定重要,还是一个绝不背叛手握大权的九千岁重要,这样的选择好像不论是谁都能轻而易举地得出结论。

在朔方城瘟疫爆发的时候仲长空就已经意识到京城中的两股势力,在之后更是意识到元辞不愧是从血海中杀出来的皇帝,就算是自己竟然在一开始也中了他的计谋,作为仲长家最出色的家主,仲长空在意识到这一点后立刻就立刻展开布局,兴奋异常地想要和元辞进行隔空博弈——不过令她遗憾的是元辞到底身上背着沉重的责任,根本不能像她这样毫无顾忌地进行破坏,以至于只在最开始占上风,现在已经完全被她牵着鼻子走了。

将茶杯中最后的茶水喝下,仲长空揉了揉眉心,看着刚从京城送来的加急信,信中说大理寺遭到了袭击,凉桃李身受重伤齐文柏身死,现在状况还不明朗。抬手在纸上做了个思维导图,将“大理寺遇袭”写在了最后方,然后将所有的线全都连了起来。

现在已经和原剧情完全不同了,所以从前的一切全都可以抛开,唯一要说的就只剩下现在的状况,到目前为止参与这一切的一共有三个势力,分别是以皇帝元辞为首的皇派、以五皇子元玺为首的五皇子派、还有以仲长空为首的搞破坏派。

一切还要从十六年前的那场皇家围猎说起,元谕在树林里遇到敌国偷袭不治身亡,最终找出的幕后黑手是镇国将军,下手的原因是镇国将军的儿子强暴了元谕身边的通房丫鬟,事情败露后元谕和他们的关系就变得微妙起来,镇国将军一直担心元谕继位后对他们下手,再加上之后元谕也确实怼了他几次,于是他就联合敌国顺便再攀上了当时的四皇子一起对元谕下手了。

但实际上这一切的幕后主使都是元辞,镇国将军的儿子并不是所谓的管不住下半身,而是被元辞算计碰到一起,再下了那么一点点药,于是顺水推舟,镇国将军和元谕的关系恶化,之后再和元谕亲近,挑拨他们的关系,最终造成如此后果。

元谕死了,四皇子和镇国将军也一并被处死,敌国也被毁灭,按道理来说所有的证据都消失,也就可以高枕无忧。

但元辞那个时候毕竟还只是个皇子,先皇身边的史官将此事全部记录了下来,而且元辞最没有料到的就是元谕提前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劲,那个时候元谕没想到是元辞要害自己,只是将一些事情记录了下来,之后危险愈演愈烈,情况变得分外危机,京城已经变得很危险,元谕便将东西藏在了大理寺中,只等先皇一回来就把事情告诉先皇,还将开启的钥匙给了凉桃李的父亲——也就是那枚吊坠。

只可惜元辞下手还是快一步,在元谕还没来得及将事情告诉先皇的时候就被杀了,所有的证据也一并被掩埋,一直到现在。

一年前五皇子元玺得到了当年事情的真相,便开始寻找记录着那些东西的卷宗,同时皇帝也得到了风声,大理寺被封闭,并且将所有可疑的人全都抹杀。

仲长空随意地在纸上画出了一轮弯月,那是吊坠的图案,她曾经在凉桃李身上见过那东西,当时她还没意识到这是什么,不过后来在家里翻找的时候找到了一些蛛丝马迹。

那就是“定情信物”,而那个被当作借口和凉桃李定下娃娃亲的人,就是仲长空。

这是十六年前的往事,而如今元辞和元玺打的又是不同的注意,党争凶猛,元辞为了避免内讧便决定对外主动出击,开始严查税务。他这么一查不要紧,就发现自己的儿子想造反。

元起被当成元玺的替死鬼,但多疑的元辞并不打算善罢甘休,仲长空本以为自己是主动去朔方城,但实际上是被元辞推了一把,元辞之所以让他们深入朔方城,就是怀疑瘟疫是人所为。

元辞想的不错,因为仲长空后来也发现了,按常理来说朔方城根本就不会爆发瘟疫,在王秉华的死之前她终于找出了线索——朔方城的瘟疫是下毒所谓,最开始死的人都有中毒的痕迹,小镇水源也遭到投毒,而王秉华不过是替死鬼,他以为自己是贪污受贿导致犯下弥天大错,但实际上背后操盘手一直都是元玺。

这一招和之前元辞利用镇国将军杀死元谕的手段如出一辙,这种时候真是不得不感叹他们确实是父子。

一切明了,于是仲长空也下场了,既然这两人都是作为幕后黑手促成一切,那么她也要符合游戏规则,借着户部的手截获了千万两银子,引得皇帝将注意力集中在户部,转而将所有案件交予大理寺引导凉桃李发现真相,接着绑架了户部尚书的儿子并杀害,然后泼脏水到皇帝的头上——反正都是严洵下的手,借刀杀人这套谁不会用?

死了儿子,再加上手上有充足的钱财,户部尚书终于忍不住动手了,皇帝也意识到了他们的不对劲,但苦于没有证据。

于是这封信就来到了他们的眼前,天水河镇此刻已经全都是户部的人,他们正在密谋起兵造反,这件事不能被发现,而严洵只要去就一定能发现点什么,户部的人不会让他离开,所以他一定会死在那里,严洵一死皇帝就能有证据,所以不论如何,严洵都一定会死。

严洵已经意识到了这一点,但他还是去了;仲长空知道元辞也想让自己去死,但她的事情还没做完,怎么可能现在就跟着一起去送命?

所以她是肯定不会去的,还要借助谢召南和凉桃李的手将真相找出来,至于能不能公之于众……还得看元辞最后到底想怎么做。

要不要再一次将脏水都泼到元玺的身上呢?反正他也参了一脚,这么好的机会,不利用简直对不起自己啊。

仲长空从桌前站了起来,慢悠悠地走出了房间,向远处看的时候已经能看到有百姓开始放鞭炮了。

也对,距离春节只有半个多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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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直到最后他们也还是没能找到当年卷宗的下落。

在刚出门的时候凉桃李就听到外面传来了闹哄哄的声音,合在大雨之中显得更加混乱,很快就是灯火一片,有大批人马闯入了大理寺,美名其曰保护,之后就将整个大理寺全部封锁了。

直到七天后凉桃李才从谢召南那边得知,当天晚上有人去衙门报案说大理寺遭到袭击,于是大批人马纷纷赶来。至于到底是谁报的案子,他们都认为追究这个没有意义,不论那个人到底是谁,都不会找到始作俑者。

也幸好在看到火光闯入的时候凉桃李就意识到大事不好,直接将吊坠扯断,线埋在了土地里,拇指大小的吊坠就这么压在了舌头下。事后证明她这么做是明智的,因为他们都遭到了不同程度的搜查,虽然做的不明显,但她还是察觉到了。若是被他们发现这枚奇怪的吊坠,或许她马上就会成为失踪人中的一员——在此刻凉桃李已经非常清楚那些手段,远不是如今的她可以去抗衡的。

“他们已经发现钥匙可能在我们身上了,只不过现在还不确定。”谢召南长叹一口气:“我们被将军了。”

凉桃李对此深以为然,但更让她心绪难宁的是另外一件事,在她被变相软禁的第三天就听到东厂督主严洵身死的消息,在这个消息传开的时候举国哗然,后来又具体听说好像是严洵奉命去天水河镇调查丢失的银两,然后一去不回,直到第二天才被庆王爷发现死在了那里,而天水河镇已经人去楼空。

皇帝大为震怒,下令严查,他们的动作很快——快的就像是之前已经得到了消息,然后现在拿出证据一样——找出了户部的痕迹,不仅如此还调查出五皇子元玺也参与的事实,皇帝深入其中,就在昨天下午,“朔方城瘟疫实际上是投毒所致”的消息传遍了全国,所有人都为之震怒,数千百姓跪在皇城外祈求皇帝赐死元玺,一时间震动天下,成为无数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这一系列变动令凉桃李眼花缭乱,她甚至都没有回过神来爆炸的消息就一个接着一个,也就在这样的情况,她接到了仲长空回京的消息。

【我知道你有很多疑惑,等我回来了,你尽管问我就是。】

本来看到这样的内容她应该高兴才对,但不知为何她却涌出一种头皮发麻的感觉,那种惊惧和惶恐不知从何而来,甚至一度让她心悸到难以平静。

但没关系,只要仲长空回来了,她就可以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在她的心中仲长空就好像无所不知一般,就算在此刻她也一直觉得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中。

……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她想起了仲长空寄给自己的那封信,信中提到的吊坠。此刻已经进入了十一月,已经有百姓开始置办年货,屋檐上挂着的灯笼也都换成了鲜艳的大红,在如此风波之下依旧能看出火红的气氛,但身处在屋内的此时此刻,穿着厚重氅衣的她却从心头涌出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