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长空一点也不清楚第二世界到底是怎么运行的，说是一个第二世界，但一切看起来就像是一家混乱的企业一样。刚开始说是给她剧本让她去扭转结局，到后来系统被销号人工智能去开会，别说剧本了，连主角是谁都不说，然后自己搞事业还真的也能改变故事走向，主角成为工具人可还行？

之后东煌泉好不容易出来告诉了一声她主角的位置，但这个家伙之所以出现还是因为“主角快挂了，要是在剧情没扭转之前主角就死天道会去找第一世界的裁决者投诉，就很麻烦”，然后让仲长空“尽快在主角死之前把剧情扭转度达到80%，这样主角就算死了也没多大关系”。

别人听到这种话后是怎么想的仲长空不清楚，但她听完后只觉得主角真惨，东煌泉也真是无情的资本家，也怪不得系统造反了。

将绿萝抱起来，到现在为止剧情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原本应该和女主云栖一起共进退的婢女现在竟然就几乎快要死了，在世界化作真实的情况下原本的流程全都省略，直接快进到无人生还的状态，这让仲长空无疑有些困惑到底发生了什么。

抬头看着眼前禁闭的侯府大门，东煌泉说主角快死了肯定是真的，不然他也不会跑过来通知她，现在如此暴雨而且明明是剧情刚开始的阶段，云栖快死了她只能想到几种结果。

左右环视了一圈，她招呼暗卫出来先把绿萝带回去，然后自己直接就进了大门。

“来者何人？”

门口的侍卫上前阻拦，不等仲长空说什么站在她后面的暗卫已经直接上前将一枚令牌展现在侍卫的眼前，侍卫定睛一看顿时大为震撼，赶紧就战战兢兢地跪下：“不知长公主驾临，冒犯殿下，小人罪该万死！”

“无妨。”仲长空挥了挥手：“齐桓在府上吗？”

仲长空发现她每次穿的身份都还不错，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好像每一次都处于“不是最高权利的巅峰但又可以篡位”的状态，不管是之前的艾斯兰还是之后的王爷和现在的长公主，每次都是这样，莫非她拿的不是《攻略世界》的剧本，而是《如何快速篡位》的剧本？

“侯爷现在正在府上。”这个世界的长公主和侯爷都属于超一品，所以基本都是互相称呼名字，侍卫恭敬地行礼，然后立刻示意后面的人去向齐桓禀报，接着将仲长空迎接到了前殿。

【我开完会回来了。】

仲长空坐在前殿等待的时候人工智能的声音终于在她的脑海中响起，它的声音听起来四平八稳的，但很快就变得大吃一惊：【我靠！女主怎么要死了？生命值只剩下30%了！等等，怎么剧本也没给你？】

“还有生命值这种东西的吗？”仲长空很是无语：“反正你家主神说只要剧情扭转度80%以上主角死掉也没关系。”

【不管怎么说都是一条命啊！】人工智能虽然没有太多属于人类的感情，但因为星际条例中规定人工智能必须要把人类的性命放在第一位，所以它比仲长空和东煌泉这两个人类都还要着急：【原剧情完全变了，怎么会这样？不对，剧情已经扭转60%了？你都做了什么？】

“没什么，我来的时候什么剧情都没给我，我就借着长公主的身份收买大臣顺便弄死了两个算计我的皇子。”仲长空轻描淡写地说：“不要在意这些细节，你先跟我说说发生了什么事？”

【唉！这本书本来的名字叫《代嫁不弃妃》，原主云栖代替她妹妹云挽画嫁过来，刚开始早到了齐桓的厌恶和针对，然后被云挽画还有其他人算计，云栖都挺了过来，最后从弃妃成为真正的侯夫人了。】人工智能说：【结果现在剧情虽然正常，但云栖不恨云挽画，也不喜欢齐桓，而且也不想活了。她本来身体就不好，原剧情中都是强撑过来，现在要是真不想活了，我也没办法呀！】

“成为真正的侯夫人？”仲长空眯起亚眼睛露出了冷笑：“怎么不成为真正的侯爷？换我第一天就把齐桓砍死了。”

【哎呀，原剧情的云栖有分离焦虑症，是奉献型人格，还有很重的斯德哥尔摩综合征。】人工智能解释：【虽然齐桓对她很差，但齐桓还是需要她的，云栖一生都在被人抛弃，自然是非常渴望被人需要，哪怕遍体鳞伤……但现在世界修复了，作为主角她自然是第一个被修复了性格，然后就……】

剩下的话人工智能没说，但仲长空也已经清楚，如果一个人精神正常，那么在遭遇了这些事情后不想活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谁特么能忍受这个世界到处都充满了恶意？明明什么都没做却惨成这样，还要天天被罚被骂，别说喜欢上那个男人了，不掀了他头盖骨都是力气不够大。

“我尽量尝试去劝阻云栖。”虽然对细节还不清楚，但已经知道大概的仲长空安慰人工智能：“我会帮她的。”

【一定要让她活着啊！】人工智能忧心忡忡。

“如果她真的想死，那还是应该遵循她的愿望。”仲长空说：“强行让想要死去的人活着也是一件痛苦的事情，云栖不论是父母、亲人还是爱人都全部受挫，目前来说这个世界已经没什么事情值得她留恋，反而死去更加轻松。你要是真的关心她，那应该尊重她的想法。”

【可……死了难道不是最痛苦的吗？】人工智能没有属于人类的情感，在这种事情上它难以理解：【为什么活着还会痛苦？】

“对于很多人来说，活着可没有那么轻松。”仲长空想起了她曾经见过的那些人和事情，大屠杀之下成为废墟的城市，跪在地上舔舐泥水充饥骨瘦如柴的贫民……生活生活，生存下来，才能活下去。

人工智能还是不太清楚，但它相信仲长空的判断，也在这个时候齐桓出来了，于是人工智能便离开去整理会议报告去了。

“仲长空。”齐桓对着仲长空微微点头，长公主和侯爷的关系属于不冷不热的状态，不过也没有什么矛盾，再加上身份也算是平起平坐，齐桓对于她的态度还算是客气：“我们也有好久都没见了，怎么今天突然来了？”

“我刚刚从风满楼出来准备回公主府，途经你家门口的时候捡到了一个小姑娘。”仲长空直接开门见山，她现在也不知道云栖怎么样了，怕再耽误下去云栖真的会有生命危险：“她跟我说有人有生命危险，拜托我一定要去救她，所以我就来看看。”

齐桓皱了皱眉头，他自然知道那是绿萝，没想到被扔出去的绿萝竟然正好碰到了长公主……在这种情况下她竟然第一时间是替云栖求救，这让齐桓心中的不安越发扩大了。

“我记得你昨天才新娶了夫人，莫非又发生什么事情了？”仲长空仔细观察他的每一个表情：“那个小姑娘昏迷之前都一直在求我一定要救人，你知道那是谁吗？”

“……”齐桓沉默了半晌，最终迅速转身，快步向着祠堂的方向走去，仲长空紧随其后直接跟了上去。两人快速穿过前殿来到后院，在踏入祠堂的时候倒在水泊之中的云栖顿时就映入了两人的眼帘，齐桓几乎是瞬间瞳孔紧缩，立刻上前将云栖抱了起来。

仲长空也赶紧上前，在看到云栖的那刻皱起了眉头。此刻云栖裸露在外的皮肤都已经被水浸泡的浮肿，她本来穿着一件灰白色的长衫，但此刻她的脸色比这衣衫还要惨败，整个脸上没有任何血色，简直和仲长空上个世界解刨的那些被福尔马林浸泡过的尸体一样。她的脸颊肿起，但不见血色，只有大片淤青，蔓延在脸上看起来格外恐怖。

“太医！赶紧把太医叫过来！”

齐桓虽然对医术这一块一窍不通，但就算是再门外汉的人也能看得出此刻的云栖简直是奄奄一息。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本以为绿萝被收买了，但此刻的云栖看起来根本就是要死了，他几乎是扯着嗓子喊着太医，听得仲长空恨不得把他嘴给捂上。

“别乱动她。”仲长空将他推开，虽然之前她之前就职的是法医，但在此之前也学过怎么看活人，刚刚云栖是直接趴在水里的，有溺水的风险。在确认云栖心脏骤停后仲长空立刻就对她进行排水和进行心肺复苏按压的程序，在有序地按压之下云栖吐出了大量的雨水心脏也重新恢复了跳动，也在这个时候太医已经匆匆赶来。在看到此刻的云栖后一个个是大吃一惊，赶紧将她带到了房内，仲长空帮云栖换了干净衣服，太医们也围成一团开始准备抢救。

“要是治不好她，你们就全部提头来见！”

齐桓从头到尾都在帮倒忙，先是抱着云栖疯狂地摇她，后来是抱着她死不让太医接近，换衣服的时候也捣乱，最后还扔下医闹的话，让仲长空简直有种想要大刀向着齐桓头上砍去的冲动。

【他好烦人。】看热闹的人工智能忍不住吐槽。

“有机会我一定要做了他。”仲长空也有些恼火。

在齐桓终于离开后抢救总算是划入了正题，赶来的太医先是感谢了仲长空的及时抢救，然后表示等抢救结束后让仲长空一定要教他们如何进行“心肺复苏”。

仲长空表示那是肯定，然后在一旁围观，毕竟她对如何救助活人并不清楚，虽然当过两个世界的医生，但一个是心理医生一个是法医，她真怕自己以后还要当个兽医，那还真是没一个能救人的。

云栖的情况很麻烦，而且更麻烦的地方在于她没有求生意识，太医们的医术确实精湛，但最多也就能抢救云栖的身体，抢救不了云栖的心理。

在太医们头疼地继续研究药物的时候，仲长空则是来到了云栖的床边。之前她确实是一无所知，但这几天她已经搜集了不少消息，总算是理清了这一切的来龙去脉。

“我知道你早就能醒过来了，只是不想面对这一切，所以就放任自己继续睡下去。”

躺在床上的云栖平稳地呼吸，她的脸色依旧苍白的像是纸张，深黑色的长发披散在脸颊就衬得她肤色更是病态，整个房间都弥漫着一股草药的清香，混着袅袅的青烟蔓延在空气之中。

仲长空知道如果提云家的那些人云栖肯定是没什么心思的，但云栖是个善良而温柔的女子，所以她直接从绿萝的身上下手。

“你昏迷的那天，是绿萝跑去告诉齐桓这件事的。”仲长空的语气轻柔，像是散开的烟雾一般飘渺：“但起还你并没有相信她，反而将她打了一顿然后丢出了侯府。”

云栖的眼睫轻轻颤了颤，就算在梦中她看起来也陷入了难以摆脱的梦魇。

“绿萝被仍在侯府门口，我捡到她的时候她的伤口已经被雨水泡烂了。”仲长空夸大其词：“我捡到她的时候她只剩下一口气，但抓着我袖子的时候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求我救你。”

“我知道你遇到了很多事情，你身不由己什么都不能改变，人世间经历的每一件事都让你痛苦，所以最终选择沉睡在梦境之中。”

“但就算陷入了沉睡，就能轻松吗？”

仲长空触碰着云栖眼下深深的黛青眼圈，人工智能说云栖经常做噩梦，就算是昏迷她也难以逃离现实的恐惧。

“因为仇恨但无能为力而逃避，因为渴望但身不由己而痛恨。人活在世总是有很多不如意，但你愿意就这样不甘心地离去，什么愿望都不实现吗？”

仲长空站了起来，她走到云栖的身旁，撩起她的长发，凑到她的耳边，像是吹气那般说了一句话。

“——或许，你想要去这天下最高的山巅看看吗？”